第十九卷 In Library In Library-I

<p>那是在学园祭结束两天后，礼拜二放学时所发生的事。</p>

<p>当天由于时间的关系，大伙儿没能把戏剧中使用的所有道具都清空，于是由乃同学、志摩子同学和小梨三人一起去体育馆拿回道具，把它们整理好放到蔷薇馆一楼后，并在大家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一股沉沉的睡意袭向佑巳。</p>

<p>“佑巳同学？”</p>

<p>踏上二楼的步伐也渐渐变得缓慢，走在自己前面不远的志摩子同学察觉到这点，于是回过头来。</p>

<p>“怎么了吗？”</p>

<p>“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想睡觉。”</p>

<p>“是不舒服吗？”</p>

<p>志摩子同学将手贴在佑巳的额头上，并喃喃说了声“很正常呢”。</p>

<p>“所以我就说只是单纯想睡觉罢了。”</p>

<p>佑巳呼啊啊啊~~地打了一个大呵欠。</p>

<p>“我说你啊，昨天没有好好休息吗？”</p>

<p>由乃同学走下楼梯并加入了对话。</p>

<p>虽然昨天礼拜一对全国人民来说是平常日，不过由于莉莉安女子学园前天——礼拜天举办了学园祭，所以礼拜一补假。</p>

<p>可是，对自己说教“你以为学校是为什么让大家补假的呀？”的由乃同学，佑巳知道其实她昨天也没有休息，而是和令学姐出去玩了。因为今天一大早，由乃同学就得意洋洋地说什么“平常日早上的电影院空荡荡的，真是相当爽快呀。”</p>

<p>“要是家人和平常一样作息的话，自己也会不好意思赖床嘛。”</p>

<p>虽然志摩子同学是在帮腔，但关于这点，佑巳可是会丝毫不介意地睡下去的类型，再说福泽家的风气是可以允许这点的。</p>

<p>“……其实，我睡得不太好呢。白天时整个人无精打采的，到了晚上却突然清醒了过来。这情形有点像是时差吗？”</p>

<p>佑巳才刚说完，由乃同学立刻插话：</p>

<p>“你不会是躲在被窝里，一个人开学园祭反省会吧？毕竟佑巳同学是那种会暗自烦恼的类型嘛。像是‘要是那时这样就好了’、‘要是当时那样就好了’之类的。”</p>

<p>“……才没……”</p>

<p>这回事……——无法果断否认这点还真是悲哀。说是一个人开反省会也不大正确，但是当自己快睡着时，许多事情就会涌现脑海，让自己睡不着觉。</p>

<p>“我想一定是学园祭的疲劳还没有消除吧。”</p>

<p>小梨一边说一边走下楼梯，绕到佑巳背后嘿地一声推着她的背前进。</p>

<p>“哎呀、哎呀，谢谢。”</p>

<p>“稍微轻松点了吧？”</p>

<p>“何止是稍微。”</p>

<p>简直是极乐世界呀。啊！这例子不太适合用在莉莉安呢，可是平常又没什么人说“天堂世界”。</p>

<p>“这次演出主角，您辛苦了。”</p>

<p>一年级生真是可爱。志摩子同学真好，这么快就能认到妹妹了。</p>

<p>（……咦？）</p>

<p>不太妙喔，这好像——</p>

<p>“佑巳同学你……”</p>

<p>志摩子同学喃喃说道：</p>

<p>“虽然姐姐以前就常这么说，不过你的表情真的是很多变呢。”</p>

<p>“咦？”</p>

<p>许久不见的“百变表情”出现了？</p>

<p>“被乃梨子推着背的同时，突然想起了什么讨厌的事吗？”</p>

<p>“为什么这么说？”</p>

<p>“因为看你原本心情很好的样子，一瞬间脸色却沉了下来呀。”</p>

<p>“……才没……”</p>

<p>这回事——又再次无法果断否定了。</p>

<p>这些好友们真是不容小觑。</p>

<p>一走进二楼的房间，便发现里头的空间被温暖香气所包覆。</p>

<p>“喔，大家辛苦了。”</p>

<p>“猜想你们也差不多该回来了，就先准备好红茶等你们了。”</p>

<p>令学姐和祥子学姐带着华美的笑容迎接四人。</p>

<p>“红蔷薇学姐泡的茶，再加上黄蔷薇学姐的服务！”</p>

<p>小梨发出欢喜的声音。如果这是蔷薇花果茶的话，那就真是“蔷薇全席”了呢，佑巳如此继续想着，才发现还真是如此，不过并没有夸张到还有蔷薇饼干就是了。</p>

<p>“像泡个茶这种事我们当然还会啊，毕竟我们也当过一年级学生嘛，对吧？”</p>

<p>令学姐笑了笑，如此对祥子学姐说道。</p>

<p>“是啊，还要掌握姐姐们的口味，还有记住她们喜欢的茶杯等等，现在回想起来，真是拼命得有些可笑呢。”</p>

<p>“总觉得教人不敢相信呢，毕竟在我看来，黄蔷薇学姐和红蔷薇学姐好像一直都是高年级学生。”</p>

<p>小梨叹了一口气。确实，有时佑巳看到高自己两学年的学姐们，也完全无法相信她们曾有与自己同年的时候。</p>

<p>“小梨不是早就有高年级学生的架势了吗？”</p>

<p>令学姐说道。</p>

<p>“咦！？绝无此事。”</p>

<p>小梨赶紧挥动两手否认。</p>

<p>“我是说真的，哪像我家妹妹到现在还像个小孩子一样。”</p>

<p>“这点我家妹妹也是一样的。”</p>

<p>祥子学姐也跟着叹气。红、黄两位蔷薇学姐也真是的，真亏她们能在自己可爱的妹妹面前说这种话……不，或许正是因为人在她们身旁才会这么说。</p>

<p>“想必她们两人只要认了妹妹，自然也会变得可靠……啊！”</p>

<p>尽管志摩子同学是想替被当成箭靶的好友说话，可是她话才说到一半，似乎就发现这话根本没有帮到忙。</p>

<p>“不可能、不可能，特别是由乃。一直静静地等着她早点报告好消息，她却根本没有要找的意思。再继续这样下去，说不定我连孙子的脸都还没见过就要毕业了。”</p>

<p>令学姐不知道江利子学姐和由乃同学之间的约定，悠哉愉快地高声笑道。</p>

<p>差不多再一个月，就要到期限了。等好强的由乃同学发挥真本事认到了妹妹时，黏妹妹的令学姐究竟会采取什么反应呢？——虽然是别人的事，还是不禁让人担心起来。</p>

<p>“这点小佑就很有优势呢，毕竟有两位强力候选学妹，又受一年级学生的欢迎。只要小佑有那个意思，要马上认到妹妹也可以。”</p>

<p>“这种事，谁知道呢？”</p>

<p>祥子学姐在说什么呀，竟然这样轻易地就把话题给带过了。真不知道说“给我认妹妹吧”，平白给自己增加压力的人是谁呢？</p>

<p>“说到有力的人选……学园祭结束后，那两个人真的就没再来过了呢。”</p>

<p>令学姐看着小梨说道。因为小梨是称得上既是“有力人选”，又是“那两个人”的松平瞳子与细川可南子的同班同学。</p>

<p>“她们最近怎么样呢？”</p>

<p>“怎么样呢……那两个人好像都很忙的样子。”</p>

<p>“很忙？”</p>

<p>“是啊。像是前阵子佑巳学姐特地来找她们，结果两个人早就不在教室里了。瞳子是去参加社团活动，至于可南子同学似乎在做些什么事……”</p>

<p>由乃同学还不等小梨把话说完，便转头向佑巳问话，脸上一副写着“兴致勃勃”四个字的样子。</p>

<p>“佑巳同学，你去一年椿班找她们做什么？”</p>

<p>“也没什么，就是去道谢，顺便去看看她们。”</p>

<p>“哦——去看哪一个？”</p>

<p>“哪一个……？当然是两个人都看啊。”</p>

<p>虽然只有一支原子笔的酬劳，那两人还是帮忙了山百合会的工作，所以想要再次郑重地向两人道谢——佑巳是真心这样想的。</p>

<p>虽然佑巳刚刚说是“顺便”，不过她早就决定好要是见到小可，打算要跟她去拍之前约好的两人合照。倘若小可没有特地要求什么的话，佑巳也只是很简单地想着，干脆直接把她拉到二年松班里，请茑子同学帮她们拍照。</p><p>不过如果自己多说了这些话，刚才缠着问“看哪一个”的由乃同学，似乎会变得更加啰嗦，于是佑巳决定保持沉默。</p>

<p>真是的……为什么大家都认定会是小可或小瞳的其中一人成为自己的妹妹呢？佑巳从来都没有指明过其中任何一人，而对方也根本不曾说过想当自己的妹妹呀。</p>

<p>或许是因为有前例的关系吧？小梨在成为志摩子同学的妹妹之前，也曾经出入蔷薇馆帮忙，而去年的志摩子同学好像也是如此。</p>

<p>前例、前例、前例。</p>

<p>每一代的红蔷薇学姐底下，都会有一位被唤做“红蔷薇花蕾”的妹妹，而红蔷薇花蕾亦会认一个妹妹，如此代代传承。</p>

<p>佑巳心想，虽然自己的情况与由乃同学不同，但也差不多是该认真考虑这件事了吧。人选当然不会只限定在小可或小瞳身上，然而也不可能将那两个人排除在外——</p>

<p>可是，究竟该怎么做才好呢？就算佑巳回想自己成为妹妹的经过，那仍对自己毫无参考价值可言。</p>

<p>（该不会我现在冲出房门，正巧有个一年级学生站在门外被我撞飞，然后就结下了不解之缘……什么跟什么啊。）</p>

<p>怎么可能呢。</p>

<p>（那不然，要试试到银杏树道的玛莉亚像前叫住一位一年级学生，然后帮她整理领结吗？）</p>

<p>…………</p>

<p>（话说回来，又到底是要叫住谁啊——！）</p>

<p>佑巳不禁趴倒在桌子上，因为那才是最关键的问题。</p>

<p>究竟要怎样才能在这么多一年级学生当中，选出自己的妹妹呢？要是那些人身上带着简单易懂的标记就好了。</p>

<p>（就是啊……）</p>

<p>再说就算找到了中意的一年级学生，也有被对方拒绝的可能性，或是对方早就有姐姐的可能性呀。</p>

<p>即便对方是自由身，也有拒绝掉所有请求，选择孑然一身的人存在吧？</p>

<p>就像蟹名静学姐那样。</p>

<p>飘荡在房间里的蔷薇花果茶香气，带来那让人怀念的名字。</p>

<p>——犬蔷薇。</p>

<p>静夜的幻影</p>

<p>火柴的焰光所呈现的幻影。</p>

<p>那或许是上帝怜悯即将告别人世的少女，而赠予她的礼物。</p>

<p>希冀渴求却没能得到的事物，在最后的最后来到了卖火柴的少女面前。</p>

<p>——过去最爱的祖母。</p>

<p>翌日早晨，少女冰冷的脸庞浮现着笑容。</p>

<p>所以，就算那只是被称为梦或是幻觉的东西也无所谓。</p>

<p>因为不管在别人眼中那是什么，少女确实终于获得了她长久渴望的事物。</p>

<p>那么我又是在火焰中寻找什么呢？</p>

<p>为了让自己在即将从这世上消失之时能够展露笑容，所必须的事物究竟为何呢？</p>

<p>◆</p>

<p> ◇</p>

<p> ◆</p>

<p>那是十分寒冷的一天。</p>

<p>天空并没有降下雪。</p>

<p>一名少女连帽子都没带，走在逐渐变得昏暗的街道上，然而即使如此倒也不至于冻僵。因为虽然她没带帽子，身上却穿着制服、大衣、鞋子和围巾，少女并非卖火柴的小女孩。</p>

<p>（胡诌的啦~~）</p>

<p>干脆就下雪算了——静边走着边突然这么想。</p>

<p>卷起地上干枯落叶的寒风，吹进了身体里，仿佛毫不留情地强行触动那些心中产生的小小肉刺。</p>

<p>相比之下，就算会冷还是下雪比较好。要是雪花无声无息地持续落下，就会轻轻包覆起那飘舞在空气中的尘埃吧？</p>

<p>“雪？”</p>

<p>突然映入眼帘的，是那些摆在时装店门口冷杉树叶上，如针般的点点白色雪棉。旁边则有小小的长靴与星星吊饰；仿造蜡烛形状的彩色霓虹灯，一闪一闪地明灭着光芒。</p>

<p>这就是所谓的圣诞树，今天是圣诞夜。</p>

<p>圣诞铃声响叮当、平安夜、红鼻子驯鹿鲁道夫……街道上，各家店播送的圣诞歌曲相互交杂，就像是浓稠的综合果汁般令人不舒服。</p>

<p>静就像被捕蛾灯引诱的昆虫一样，悄然走进时装百货公司里。</p>

<p>虽然自己无意识地走到设有书籍专柜的五楼，但也没有特别想买的书本，于是便转过身子准备回去。这时，电扶梯旁传来一道声音。</p>

<p>“这位小姐。”</p>

<p>一开始还以为对方是在叫别人，所以没有停下脚步，可是……</p>

<p>“我是在叫你喔，那边那位穿着莉莉安女子学园学校外套的长发小姐。”</p>

<p>一眼扫过四周，能被称为长发又身穿莉莉安外套的“小姐”，似乎也就有自己了。</p>

<p>“您是叫我吗？”</p>

<p>静看往声音传过来的方向，隔间狭窄的占卜区摊位里，有个看面相的占卜师朝自己挥着手。是一位三十多岁左右的女性。</p>

<p>“方便的话，让我帮你看看吧？”</p>

<p>“不，不用了。”</p>

<p>静一拒绝并正打算要走过该摊位时，一身漆黑的女子微微笑了出来。</p>

<p>“我不会跟你收钱喔。反正现在正好缺客人。”</p>

<p>“……”</p>

<p>正好？静苦笑了一下。自己偶尔也会来这栋百货里，可是从未见过客人在这里的占卜区排队的样子。虽然这里有三个摊位，不过静对于占卜这种事还真能当事业经营这点，总是感到佩服。当然自己并不清楚是否都是同一群人在经营，而且说不定在自己没来的时候，客人或许是很多的。</p>

<p>自己既没有说“不用”而向她拒绝，也没有坐上对方请自己坐的椅子，就只是那样伫立着。占卜师似乎将那解读为赞成的意思，然后擅自开始帮静看起面相。</p>

<p>“明年似乎会有转机喔。”</p>

<p>“是吗……”</p>

<p>这让人有点惊讶。</p>

<p>看来这位几乎完全不被静所信任的占卜师，多少说对了一些。还是说，那只是占卜师故意说个笼统的话乱猜的呢？毕竟无论是谁，只要每过几年都会遇到转机的嘛。</p>

<p>“然后之后也会有好事呢。”</p>

<p>“好事？”</p>

<p>静打从鼻子哼笑。好事？具体而言是指什么事情啊？</p>

<p>“我会试着去跟老爸说，要他买几张彩券的。”</p>

<p>静没半点诚意地说声“值得参考”之后，便离开了那里，因为实在提不起劲继续去听占卜师那讲得天花乱坠的占卜结果。</p>

<p>（最近怎么可能会发生什么好事。）</p>

<p>静一边这么想，一边搭乘电扶梯下楼，途中经过二楼的时候，重新修正了自己的想法。</p>

<p>那位说中自己明年会有转机的占卜师，也许说的是对的。或许明年时，会发生客观上的“好事”也说不定。可是，要是自己无法意识到那是好事，也就毫无意义。</p>

<p>不管怎么说，至少现在的自己对明年根本不抱任何希望。就算去思考那不久后应该会发生、名为“转机”的生活变化，却一点也无法产生任何兴奋感。</p>

<p>为什么内心会是如此冷漠呢？当街道与店面越是因为清一色的圣诞节气氛而显得热闹，自己的兴致就越是低落。</p>

<p>明明大楼里头有如此的人潮，静却是孤独一人。</p>

<p>虽然并不寒冷，然而无法与擦身而过的人群产生共鸣这点，静与卖火柴的小女孩是一样的。</p>

<p>本来在一楼正门口附近卖杂货的卖场空间略微减少，变成了专门贩售圣诞蛋糕的摊位。</p>

<p>圣诞蛋糕是有其时效性的，要在打烊之前将这些堆积如山的蛋糕全卖出去，可真是无比艰难的挑战。</p>

<p>“要不要来份炸鸡？热腾腾地哟！”</p>

<p>身穿火红迷你裙的大姐姐，朝自己伸出以牙签插起的炸鸡块，静则扬手拒绝了。</p>

<p>自己想要的不是那种东西。</p>

<p>那种东西是无法温暖自己的心灵的。</p><p>静买了盒火柴之后便走出大楼。</p>

<p>回到家之后，静发现母亲并不在家。</p>

<p>玄关和走廊的电灯是亮着的，显然她在不久前才出家门的吧。鞋柜上的花瓶旁边留有一张便条纸，上头写着“我去拿预定的蛋糕。”</p>

<p>静单手拿着便条纸并往厨房一瞄，烤炉里有一只经过烧烤的鸡已经烤熟了，冰箱里也有一碗冷却的沙拉。</p>

<p>当自己确认过一遍晚餐菜色，打算走出厨房时，母亲事前设定好的电锅计时器发出喀喳一声，开始煮起饭来。</p>

<p>虽然配菜有烤鸡、罐头蟹肉水果沙拉，但主食却是装在茶碗里的白米，从这点看来，果然是日本人过的圣诞节。</p>

<p>走进客厅之后，静从书包里拿出通知单与便条纸一起放到边柜上，接着顺便拿出一颗刚好在糖果罐里看到的威士忌巧克力酒糖，随后便一股脑儿地将身体埋入沙发里。</p>

<p>等自己一坐下来，才发现别说是暖气了，根本连电灯都忘了开，可是却又提不起劲特地爬起来去开灯。</p>

<p>由于从走廊上透入的光线，以及隔壁庭院里那让人不觉得是一般住宅的豪华霓虹灯，使得室内呈现一片昏暗，却反而营造出不错的气氛。</p>

<p>虽然自己根本就没有那么累，可是一旦坐下来之后，就实在很难站起来。反正母亲也还没回来，静决定再这样懒散地度过一会儿，于是把巧克力酒糖的铝箔纸撕开，把糖果放进嘴里。</p>

<p>“嗯？”</p>

<p>当静滚倒在沙发上时，感觉有什么硬硬的东西碰到了自己的大腿。翻找了一下口袋，拿出来的是完全忘记自己刚才才买下、上头贴着百元商店标签的火柴盒。</p>

<p>“六个小火柴盒一百日元吗……？”</p>

<p>这算是合理的价格，还是便宜的价格呢？静不知道，因为她从未买过火柴盒这类东西。</p>

<p>为什么自己会很想要这种东西呢？静把火柴盒移到昏暗的光线附近瞧了一瞧。</p>

<p>想来是因为那个吧？答案就在自己手边不远的地方。</p>

<p>那是学校图书馆刊‘Library’年终号，因为里头有篇“冬天想读的书”专栏，静于是在两周之前重读了许多本童话故事集。她心想，这或许是让自己买下火柴的原因。</p>

<p>有‘小气财神（注：或译‘圣诞颂歌’，查尔斯·狄更斯于1843年出版的小说。）’、‘冰雪女王（注：安徒生的作品。）’、‘佛兰德斯的狗（注：为英国作家薇达1872年的作品，曾被日本改编为动画‘龙龙与忠狗’。）’……以及‘卖火柴的小女孩’这篇故事。</p>

<p>过了这么久再重读‘卖火柴的小女孩’，最让自己吃惊的，是自己以前和现在对故事的解读是如此的不同。</p>

<p>年幼的女主角饥饿又饱受寒冷，却没有任何人出手帮助她，最后就这样死在路上。静小的时候，只觉得这是一个很可怜的故事罢了。</p>

<p>可是现在就不同了。</p>

<p>要是站在少女的角度想，纵使是幻影，但在死亡前夕可以见到自己最想见的事物，那么这故事也未必是个悲剧吧？——现在静会这么想了。</p>

<p>那些发现少女尸体的大人们会同情地说着“好可怜”，是因为不知道那一晚在少女身上发生了什么事。</p>

<p>明明少女就被她“最喜欢的奶奶”给拥抱着，肯定是相当幸福的。</p>

<p>静开始会去思考关于火柴让人见到幻影，就是从这时开始的。</p>

<p>“幻影啊……”</p>

<p>静将外包装的塑胶撕开，取出了一盒火柴。她从沙发上起身，坐正之后把玻璃烟灰缸拿近自己身边，在上头划开一支火柴。</p>

<p>火柴燃烧得比自己所预期的还要明亮、更加炽烈。</p>

<p>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房间昏暗的缘故，火焰所照亮的地方，莫名清晰地浮现在自己眼前。唯独那一块，就像被区隔开来的异世界一样。</p>

<p>由于火柴燃烧至柴棒中间，静便将它吹熄并放进烟灰缸里。这个因为家里没人吸烟，而总像玻璃装饰品闪闪发亮的烟灰缸，此刻被放进了一支火柴余烬。</p>

<p>要说点燃火柴之前与之后的差别，就只有这样而已。</p>

<p>那也是当然的，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幻影出现呢？</p>

<p>毕竟幻影是怜悯少女的上帝所给她的最初也是最后的礼物。</p>

<p>那应该不是个能送给不愁饥寒、每天都能去上学的少女的东西吧？</p>

<p>“要是没吃什么巧克力酒糖就好了。”</p>

<p>如果自己没吃，或许就更能去接近、揣摩那空腹卖火柴的小女孩的心情了。</p>

<p>“要是我明天就要死了，上帝会给予我幻影吗？”</p>

<p>神究竟是以什么样的基准，来决定要不要救赎谁呢？神会觉得那些身处在优渥环境的羔羊们，就算放着不管也无所谓吗？</p>

<p>如果是这样也无所谓——静喃喃地说着并又划了一支火柴。</p>

<p>这簇不像黄色也不像橘色的火焰，是太阳光照的地方。显影在其中的，是和自己身穿同样制服的两位少女身影。</p>

<p>看吧？——静笑了出来。就算不靠上帝的力量，我也能用自己的能力召来幻影的。</p>

<p>不，这或许不该称之为幻影。因为刚才出现在眼前的景象，不过是将自己离开学校前所见到的光景，像重播录影带一样再放映一遍罢了。</p>

<p>两个人手牵手走在一起。</p>

<p>一个人是和静不同班，但同为二年级学生的人；另一位则是小自己一学年的一年级学生，这两人是姐妹。</p>

<p>那两人之间没有任何交谈，然而绑在头发上的成对黑色缎带，如幸福象征般闪闪耀动。</p>

<p>静把燃尽的火柴丢进烟灰缸里。就像余韵一样，白色烟雾冉冉上升。</p>

<p>自己并非羡慕她们，也不是想成为她们其中的一人。</p>

<p>那自己为什么会如此在意她们呢？</p>

<p>那或许确实是一幅几乎光是回想，就会让人露出微笑的美丽光景，可是应该不只是那样吧？</p>

<p>静又划了一支火柴。</p>

<p>自己看着火焰，这回浮现在脑海里的，是一名站在玛莉亚像前，看起来像是在等人的一年级学生。</p>

<p>那女孩的眼神尽管乍看如线那样细，却是强而有力，而静多少知道关于这个女孩的事情。</p>

<p>她所等待的人，是她自己曾经解除过姐妹关系的姐姐。等她的姐姐出现时，这位绑着发辫的少女便深深地低下头说：</p>

<p>“请收我当妹妹。”</p>

<p>看吧？</p>

<p>就算自己当时人不在现场，却能轻易地让影像在自己眼前复苏。这或许是因为校报‘莉莉安快报’的报道，写得好又让人印象深刻的关系吧。又或许是因为看了不少受她们影响，而纷纷跟着和姐妹复合的人，所以才会将印象重叠起来也说不定。</p>

<p>不管怎么说，她俩的行为带给高中部学生剧烈冲击的事实，是不会改变的。</p>

<p>要将由自己还回去的玫瑰念珠，重新挂回自己的脖子上，这可是相当麻烦的。毕竟这并非从零开始，可说是从负分逆转回去。</p>

<p>可是，那女孩身上看不见丝毫踌躇、犹豫。一旦有想要的东西，就不管面子或观感，直接和对方来个硬碰硬，还真是光明磊落又让人喜爱的性格呢。</p>

<p>把燃烧殆尽的火柴丢进烟灰缸里，静又划了一支新的火柴棒。</p>

<p>这次出现在火焰中的，是位白皮肤的梦幻美人。</p>

<p>虽然她的脸庞浮现在自己眼前了，不过除此之外，其他什么也想不起来。关于这个人，只是因为刚才想到了先前的两位一年级学生，才顺便也稍微试着想想看的。</p>

<p>所以，静马上把火焰给吹熄了。</p>

<p>是的，至少自己想看的幻影并不是这个。</p>

<p>那么自己究竟想看什么呢？自己到底在追求些什么呢？</p><p>“我不知道。”</p>

<p>静抱住头。</p>

<p>明明自己现在的状态很痛苦，渴望有谁能来拯救自己，可是却连自己想要什么，都无法具体表示出来。</p>

<p>这样的话，上帝是不会对自己伸出援手的。</p>

<p>对现在的静而言，没什么是可以像“卖火柴少女的奶奶，其温暖的胸膛”或是“龙龙想见的鲁本斯绘画（注：龙龙为‘佛兰德斯的狗’的男主角，又名尼洛。其在故事中非常渴望见到17世纪画家彼德·保罗·鲁本斯的名作‘圣母升天图’，在见到该画之后，与其爱犬一同死去。）那样，能够具体说出来的愿望。</p>

<p>“……谁来救救我。”</p>

<p>闭上双眼，捂住耳朵。</p>

<p>窗外的霓虹灯一闪一闪地，十分扰人。</p>

<p>冰箱的低嚎声、电锅喀喀喀的脱线笑声，还有离自己家有段距离的大街上传来的救护车悲鸣声，再再都让自己感到不快。</p>

<p>“唉……”</p>

<p>这是怎么了？</p>

<p>明明自己平常就不会去注意那一个个细微声音的呀。</p>

<p>‘小静。’</p>

<p>明明已经拒绝了外界的声音，黑暗中却传来一道声音。</p>

<p>“真希望蔷薇馆里，还能再多一位像小静一样能干的人呢。”</p>

<p>这是曾经听过的声音。那是……前红蔷薇学姐令人怀念的声音。</p>

<p>“哎呀，你现在不也有个能干的小蓉吗？”</p>

<p>答话的是合唱团前社长。</p>

<p>静想起来了，这是自己还是一年级时饿一幕光景。</p>

<p>地点就在音乐教室，前红蔷薇学姐是前社长的好朋友，她常在合唱团的社团活动开始前或结束时，突然跑来找前社长聊天。虽然静没有加入对话，可是当自己在整理乐谱之类的东西的时候，自然就会听到她们的谈话内容。附带一提，“小蓉”是前红蔷薇学姐的妹妹，经过了世代交替，她现在已成了堂堂的红蔷薇学姐。</p>

<p>“二年级学生啊，有蓉子一个是还有办法撑下去啦，可是……”</p>

<p>“可是？”</p>

<p>“我的意思是，希望一年级里也能多一个这样的人呀。”</p>

<p>“哦……”</p>

<p>前社长低喃着，随后便揽住静的肩膀拉了过去。</p>

<p>“不过不能选这孩子喔，因为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去意大利嘛。”</p>

<p>“哎呀，是这样吗？小静。”</p>

<p>在静回答之前，前社长就从旁说道：</p>

<p>“她都是这样回答，以拒绝别人提出的姐妹请求。明明就有一堆人想找她当姐妹的。”</p>

<p>“这该不会只是推托之词吧？其实小静早有中意的人，只是在等她来向自己提出缔结姐妹的要求之类的？”</p>

<p>怎么样呢？——对方窥视着自己的脸色。这回前社长没说半句话，而静只是暧昧地笑道：“你说呢？”。</p>

<p>“什么‘你说呢？’，我该不会猜中了吧？既然如此，就请你直接清楚告诉我们，我会帮你牵线的，只要是为了可爱的小静，无论花多少功夫也值得。”</p>

<p>“等等，你别随便答应要帮人牵红线呀，说不定对方早就有妹妹了，这样一来会搞得像战场一样啊！战场！”</p>

<p>两位三年级学生根本不管静的意愿，自顾自地一直讨论着。</p>

<p>“所以呢？那个人有妹妹吗？还是没有呢？”</p>

<p>被如此逼问后，静开口说道：</p>

<p>“那个……我从来没说过我有中意的人啊……”</p>

<p>“什么嘛~~原来没有中意的人呀？真是无聊呢。既然如此，你看这样如何，我们山百合会的白家小鬼还缺一个喔。”</p>

<p>前红蔷薇学姐像是在讲一只幼犬似地，不过静知道她是在说谁。</p>

<p>“小圣应该不行吧？”</p>

<p>圣。</p>

<p>听到前社长将她的名字说出来，让静有种像是松了一口气，却又像是心揪成一团的复杂心情。</p>

<p>“因为刊的事吗？”</p>

<p>前红蔷薇学姐静静地低下视线。</p>

<p>当时的白蔷薇花蕾——佐藤圣学姐虽然没有认妹妹，可是却有一位透过强烈的羁绊所连系着的命运之人。</p>

<p>“可是，谁也不知道以后会怎样啊，目前排在一起比较，看来不会输给我家小祥还有黄蔷薇家小令的，大概也就只有小静而已了吧。”</p>

<p>“这真是光荣，红蔷薇学姐。”</p>

<p>静客套似地微微一笑，就这样离开了音乐教室。</p>

<p>谢谢您这番话，可是我将来还打算出国留学——虽然静没有实际说出口，不过自己早就准备好比这还要更多的推辞了。</p>

<p>这是自己没来由地相信，佐藤圣学姐今后也不会收妹妹时的事。</p>

<p>就连那位刊同学都没能成为她妹妹了，到底还有谁有资格当上她妹妹呢？</p>

<p>“可是却……为什么……”</p>

<p>静喃喃说着，把自己拉回现实。而现在，有一位一年级学生理所当然似地陪伴在那个人身边。</p>

<p>我可不是为了看到这样的未来，才延后自己去意大利读书的时程的。</p>

<p>眼泪滑落脸颊，静带着颤抖的指尖划下火柴。</p>

<p>带着祈祷般的心情，静向上帝诉说——神啊，请救救我。</p>

<p>无论是谁，都不愿自己心中酝酿这种令人厌恶的情感呀。</p>

<p>自己一直怀抱着这样的心情，是无法去到意大利的，而这样更不可能唱出什么感动人心的歌声。</p>

<p>静划空了好几次，火柴才终于点燃。</p>

<p>随着光芒出现的并非上帝，但或许是静现在最想见到的人也说不定。</p>

<p>“白蔷薇学姐……佐藤圣学姐。”</p>

<p>“平安。”</p>

<p>那个人朝自己微微一笑，迎向了静。</p>

<p>“我其实一直喜欢着你。”</p>

<p>“这样啊，谢谢。”</p>

<p>话才刚说完，她的轮廓就破碎、崩解而去。</p>

<p>“————”</p>

<p>是自己拿的角度不好吗？火柴只烧掉前端部分就熄灭了。</p>

<p>静立刻再划一根火柴，召唤出幻影。不久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是那张端正的容貌。</p>

<p>自己不知道祈祷多少次想要触摸这张脸庞了。静轻轻地摸了一下她的脸颊，反正这是梦，所以也不需要对谁客气，也没有什么好顾忌的。</p>

<p>“圣学姐，我一直很仰慕你。”</p>

<p>第一次摸到的肌肤非常冰冷，表面就像石像般僵硬。</p>

<p>“这样啊，谢谢。”</p>

<p>当她露出笑容时，僵硬的脸颊有如沙子落下一般，逐渐地崩毁而去。佐藤圣本来就是一团沙尘，在她伫足之前，就会被风不知吹到哪儿去，而后什么也不会留下。</p>

<p>“圣学姐！”</p>

<p>静赶紧划下火柴。然后接着出现的，是比刚才再稍微粗糙的佐藤圣。</p>

<p>要是不小心去碰触到，又会再崩坏消失的。于是，静谨慎地靠近说道：</p>

<p>“圣学姐，我最喜欢你了。”</p>

<p>然后……</p>

<p>“这样啊，谢谢。”</p>

<p>她回给自己的永远是同样的表情、同样的话语，可是静等着。火柴的火焰尚未消失，静心想，或许她还会再说一句话也说不定。</p>

<p>可是无论再怎么等，仍旧什么都没有发生。就像是电视上停格的画面一样，那个人只是僵硬着，一动也不动。</p>

<p>静又划了下一根火柴。</p>

<p>每次当自己划火柴时，就像将自己的内心毫无保留地暴露出来，可是无论如何，那个人都只是微笑着，以形式的礼貌道谢罢了。</p>

<p>不管自己怎么划火柴，都只是重复同样的事情而已，可是静依然期待一丝可能性，继续划着火柴。</p>

<p>随着静一直划火柴，她也渐渐察觉到这幻影始终没有下文的理由了。</p>

<p>那是因为纵使自己在</p><p>这里不断说喜欢对方，可是现实的世界里，自己却从来没有真正告白过。</p>

<p>这份幻影终究是自己幻想出来的产物，静无法逼真地去想像被一个不是很熟的学妹告白之后，佐藤圣会有什么样的反应。</p>

<p>被人告白时，她都是怎样应对的呢？</p>

<p>会只是笑笑，当作是玩笑吗？</p>

<p>还是会说自己已经有妹妹了，如此认真地回绝对方呢？</p>

<p>抑或是——</p>

<p>“圣学姐，等等！”</p>

<p>眼看自己仰慕的人渐渐失焦模糊，静拼命地挽留她。可是那份没有实体的幻影，是不可能等待自己的。</p>

<p>“就到此为止吧，静。”</p>

<p>就像在这么说似地，对方模糊朦胧地背对自己。</p>

<p>“等等，圣学姐。拜托您，把我从这里救出去吧。”</p>

<p>不知何时，自己已经误闯迷失在如此深的地方，这里是内心的迷宫。</p>

<p>“你明明就知道怎样做能离开的。”</p>

<p>在圣学姐身形已消失的黑暗中，静看见了那原本应该看不见的嘴唇微微张开的模样。</p>

<p>“我不知道。”</p>

<p>静激动地左右摇着头。</p>

<p>正是因为不知道才迷惘，正是因为不知道才寻求帮助呀！</p>

<p>“静，你究竟期待什么呢？”</p>

<p>那身影完全消失了。</p>

<p>“你心里不是早就有答案了吗？”</p>

<p>然后，她的声音再次出现。</p>

<p>“————”</p>

<p>环顾四周，静手上拿着一根烧到自己手指边、完全烧尽的火柴棒，而自己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p>

<p>尽管隔壁人家的霓虹灯闪烁依旧，然而冰箱和电锅发出的声音，几乎可以说是早就毫不在意了。</p>

<p>“我回来了~~~”</p>

<p>就在此时，母亲正好回到家里。</p>

<p>“静，你回到家了？怎么了，怎么连个灯也不开呢？”</p>

<p>随着电灯开关喀嚓的一声，眩目的光线包覆住身体。</p>

<p>“你回来了呀，没什么，只是有点闷闷不乐而已。”</p>

<p>静伸了个懒腰打算起身，可是手脚相当冰冷，阻碍了自己的双脚。</p>

<p>“这是怎么回事？”</p>

<p>母亲迅速看了眼烟灰缸里那堆烧完的火柴棒。</p>

<p>“你是在玩什么‘卖火柴的小女孩’游戏吗？”</p>

<p>“看得出来？”</p>

<p>静一边摩擦着自己的双脚，一边说道。</p>

<p>“大概吧。如果是一般的家庭，可能会怀疑是小孩偷抽烟之类的，但如果是我家的女儿，是绝对不可能的嘛。”</p>

<p>“为什么？”</p>

<p>“因为你不会做那些伤害喉咙或肺的事吧？”</p>

<p>“说的也是。”</p>

<p>确实就跟你说的一样——静笑了出来。母亲的回答真是相当有技巧。如果是静，要是被人说什么“我相信你”，自己也只会觉得不舒服，听了也高兴不起来。</p>

<p>“然后呢？有出现什么吗？”</p>

<p>母亲愉快似地看着有如营火余烬的焦黑火柴堆问道，静则对她耸了耸肩。</p>

<p>“会出现在我们家里，也就只有烤炉里的烤鸡，还有冰箱里的蟹肉沙拉而已了吧？”</p>

<p>“还有蛋糕喔。”</p>

<p>母亲将手上拿着的圣诞蛋糕盒子放到桌上，那是她在一个月前就先预定好，由附近蛋糕店所贩售的限量二十个特制巧克力蛋糕。</p>

<p>“可惜，没能见到外婆的幽灵啊。”</p>

<p>静一边打开盒子，一边报告此事。结果，正要去厨房的母亲回过头来说：“拜托你别说这种恐怖的事啦！”</p>

<p>“妈妈，难道你不想见见外婆吗？”</p>

<p>“她刚去世时，我很想见她一面呢，就算是妖怪也好。”</p>

<p>“那现在呢？”</p>

<p>“不会这么想了。她都已经去世好几年，要是现在还没成佛岂不太可怜了？而如果现在还在，就表示她还有心愿未了啊。”</p>

<p>“心愿未了啊……”</p>

<p>静摘起用蛋白糖霜做成的圣诞老人放进嘴巴里，接着合上蛋糕盒的盖子。</p>

<p>“静，在爸爸回家前不可以吃吧！”</p>

<p>等母亲注意到时，圣诞老人已经在嘴巴里融化了。</p>

<p>“我只是在削减一个等我死掉时，可能会造成未了心愿的要素罢了。”</p>

<p>“……在说什么呢，反正你只是想报复爸爸吧？你还在记恨夏天吃凉面时被他拿走的粉红面条吧。”</p>

<p>“才没这种事呢！”</p>

<p>“你从小就是这样，要是在人家身上吃亏，就会一直记恨着，等到对方都已经忘记的时候才报复人家呢。”</p>

<p>“是吗？”</p>

<p>不愧是妈妈，真是看得很透彻呢。</p>

<p>“然后每次等你想到要恶作剧时，就会露出这种表情。”</p>

<p>“这种表情是哪种表情？”</p>

<p>“就是把可乐一口气喝光时会露出的爽快表情。你这孩子，现在又在计划什么鬼点子啊？”</p>

<p>“怎么说是计划鬼点子呢，不要把我说得像是麻烦制造者啦。”</p>

<p>然而，静想“也许真的是”。自己接下来打算做的事情，就某种意义来看，可能是会扰乱某部分人心理的行为。</p>

<p>但静认为，即使如此，还是更要尝试。</p>

<p>因为自己已经知道了，已经知道自己到底在追求些什么了。</p>

<p>自己想要的是那个人直视自己的目光，为了静一人而说出的，没有丝毫虚假的话语。</p>

<p>为了得到这些东西，还是得做些什么才有效果吧？静想着这些事，就有如谈恋爱般兴奋悸动。</p>

<p>“首先，就来剪个头发吧。”</p>

<p>静以手指拨弄着自己的秀长发丝，并笑了一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