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朝密室射击! 暂缺 第十六章 枪声的倒数

<p>时代剧剧情发展到最高潮时，比如贪官被主角手持的“正义之刃”逼上绝境的一刻，为求反败为胜，反派都会在这个节骨眼，拿出“最卑鄙凶器”——火绳短枪，同时也是让观众狂吐槽“既然有这种东西，你这笨官一开始就该拿出来吧”的“最无聊凶器”。换句话说，任何人光是拿着枪，看起来就会像坏蛋或笨蛋，基于这个意义，这绝对是最不适合名侦探的配置。</p>

<p>因此，当鹈饲侦探右手拿着火绳短枪，出现在十乘寺庄园会客室时，在场的所有人都同时浮现害怕与不信任的心理。这样说来，众人的反应也是情有可原。但鹈饲不在意这些冰冷的视线，从容地环视着聚集在会客室里的人。</p>

<p>“嗨，看来大家到齐了。”</p>

<p>志木刑警同样环视四周，确认案件关系人几乎全部到齐：十乘寺家的十三先生、十一先生、道子和樱；客人田野上秀树与升村光二郎；自称的名侦探及其同伴（鹈饲杜夫、户村流平、二宫朱美）；以及砂川警部与志木刑警自己。</p>

<p>只有遇害的神崎隆二、依然躺在医院病床上的佐野，以及照料他的友子不在场——能到的人都到了。</p>

<p>“居然说这种话，是你找大家过来的吧？”二宫朱美代表在场所有人反驳，“先不说这个，你手上那个危险东西是怎么回事？”</p>

<p>鹈饲故意将短枪的枪口，指着朱美的额头。“你说的危险的东西是指这个？”</p>

<p>“你啊……”二宫朱美一把抓住对方伸过来的枪，“请不要用枪口对着我！”</p>

<p>“唉，放心，里头没子弹。何况这只是仿制枪。其实我想用手枪的，不过很遗憾，十三先生的收藏品里没有手枪，拿步枪太大了，警察又不会借我真枪，不得已，我只好用这个凑合一下。十三先生，这个请借我一用。”</p>

<p>“无妨。”十乘寺十三先生爽快地容许了侦探先斩后奏的行径，“可是你要做什么？”</p>

<p>“我要破案。”侦探以打扫房间般的轻松态度说，“刑警先生，可以吧？”</p>

<p>砂川警部不知道如何回应。“我洗耳恭听，但你不是要乱枪打鸟吧？”</p>

<p>“我有证据，也可以从动机层面找出真凶。不过我不说动机，以免相同的事讲两次，对动机有兴趣的请去问流平，他有个相当耐人寻味的推论。”</p>

<p>案情说明还没开始，志木就已经听不懂这个侦探在说什么了，但他能强烈地感受到，侦探周身洋溢着的非凡自信。</p>

<p>“我要揭发的是犯罪手法，凶手是以何种方式，在飞鱼亭里杀害神崎隆二的？有办法行凶的人，就应该是这次命案的凶手。先说明，像是‘神秘蒙面人闯入，犯下所有罪行之后跳海’的推测，请各位忘个精光，这是凶手预先为我们准备的剧本，必须在最后的最后，再也找不到任何可能性之后才釆用，没问题吧？”</p>

<p>“所以你的意思是……”说话的是十乘寺十三先生，“你找到其他可能性了？凶手是大衣蒙面人以外的人物？”</p>

<p>“正是如此。”</p>

<p>“是自杀吧？”田野上秀树轻声嘟囔，他依然在坚持“神崎自杀论”。</p>

<p>“不，是他杀。”鹈饲冷静地断言。</p>

<p>“所以凶手果然是升村？”</p>

<p>田野上毫不客气的发言，使得升村光二郎面露怒色，并出言抗议。</p>

<p>“开什么玩笑，我是受害者，是被凶手栽赃的。侦探先生，请快点告诉我们凶手是谁吧！”</p>

<p>接着，鹈饲像是完全不在意凶手的身份，轻松吐出一个名字。“凶手是佐野先生，佐野先生做得到，因此只可能是他。”</p>

<p>一阵骚动如同涟漪般在小小的会客室内扩散开来，出乎意料的是，众人很快就接受了这个说法。十三先生等骚动平息之后，提出理所当然的疑问。</p>

<p>“佐野不也是受害者吗？他手臂中枪，受了重伤啊。”</p>

<p>“那是疯狂的行为，也可以说是压上了性命的赌博，他朝自己的手臂开了一枪，伪装成受害者。”</p>

<p>鹈饲说到这里，用手上的短枪抵着自己的另一条手臂，做出开枪的动作。</p>

<p>“不过，假设是这样……”田野上秀树提出异议，试图展现自己的聪明，“也不可能是佐野先生吧？他确实可以摸黑来到会客室外面，朝侦探先生的脚开枪。但我与在场的所有人，都做得到这件事。”</p>

<p>众人默默点头同意，这反应赋予了田野上勇气，让他继续说下去。“但我们能枪击侦探先生，却没办法枪杀在飞鱼亭里的神崎。这是当然的，除了升村，所有人都是听到枪声而来到这间会客室的，我们之中不可能有凶手吧？”</p>

<p>志木觉得他说得很对，也对侦探会如何反驳感兴趣。</p>

<p>“没错。”鹈饲竟然出乎意料地点头附和，“各位不是凶手，我一开始就这么说了。”</p>

<p>“你说佐野先生是凶手，并排除我们犯罪的可能，对吧？”</p>

<p>“对。”</p>

<p>“但这种说法有问题，不是凶手的我们，都能证明他是清白的。确实是这样啊，飞鱼亭那边接连传来两声枪响，也就是昨晚开第二枪与第三枪的时候，佐野先生还在飞鱼亭门口，对吧？我们都清楚地看见他，更何况……那边的你！自称侦探徒弟的户村，也和我们一起看到了这一幕，你说对吧？”</p>

<p>“呃，你问我？”忽然被田野上秀树点名，而吓了一跳的户村流平，以不怎么肯定的语气回答，“唔，我也认为佐野先生是凶手。不过，田野上先生说的也确实没错。是的，我也这么认为。”</p>

<p>“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户村流平含含糊糊的回应，使田野上秀树说话的语气突然变粗鲁，“所以呢？站在飞鱼亭门口的佐野先生，有办法射杀飞鱼亭露台上的神崎吗？你到底怎么认为的？”</p>

<p>“唔，没办法吧。但我认为凶手就是佐野先生，至少是凶手之一。”户村流平依然举棋不定。</p>

<p>此时砂川警部插话打圆场。</p>

<p>“嗯，假设凶手是佐野，但还没确定他是单独犯案，或许有共犯。如果有共犯就有这种可能性了，对吧？”</p>

<p>然而，鹈饲侦探高声大笑，驳斥警部的发言。</p>

<p>“警部先生，您难得提出高见，但是很抱歉，这起案件中没有共犯，没有这个必要。何况要是有共犯，佐野就不用刻意射伤自己的手臂了，应该有其他更好的做法。佐野先生是真凶，而且是单独作案，警部先生也讨厌共犯吧？”</p>

<p>砂川警部似乎被说中了心中的想法，只见他沉默不语——看来他确实不喜欢共犯。</p>

<p>“不可能！”十三先生如同呻吟般说出的这句话，引来众人的点头赞同。</p>

<p>“不可能！”志木对身旁的砂川警部低语，“‘佐野单独犯案论’已经被否定，警部，您说对吧？”</p>

<p>“嗯，不过他或许发现了某件事，得知了我们疏漏的某个细节。”</p>

<p>在期待与不安相交织的危险气氛中，只有鹈饲一脸从容，架起右手上的短枪，高声宣告。</p>

<p>“那么，接下来就为各位揭晓，佐野先生赌命上演的‘枪声诡计’！”</p>

<p>不过，在耍威风的侦探旁边，还有一个冷静沉着的人。</p>

<p>“我说啊，鹈饲先生……”朱美用食指塞住瞄准她的枪口，“想耍帅无妨，但是请不要用枪口对着我，我会不舒服。”</p>

<p>鹈饲开始说明。</p>

<p>“本次案件中使用的手枪其实很特别，是‘某警部’与‘某刑警’要逮捕某案件的嫌犯时，不小心从公寓四楼掉到外面马路上，之后下落不明的手枪。换</p><p>句话说，凶手是用偶然拾获的手枪，犯下本次罪行的。手枪是凶手奇迹般偶然捡到的，所以不用考虑凶手后来在他处，取得消音器或备用子弹的可能。有这些东西当然更方便，但这些东西不能再靠运气取得，所以，各位可以认定凶手只有一把手枪。补充一下，这把手枪最多能装填八颗子弹，警部先生，是这样的没错吧？”</p>

<p>“对，最多装填八颗，不过可能没装满。”</p>

<p>“您说得没错。总之预设子弹有八颗，我们开始倒数吧。”</p>

<p>啊？倒数？鹈饲忽然说出这格格不入的这字眼，志木感到突兀，这是除夕晚上十一点五十九分做的事吧？志木无言以对。</p>

<p>“倒数什么？”二宫朱美发问，“难道是倒数枪声？”</p>

<p>“正是如此。接下来要请大家一起回忆，这八次枪声分别在哪里、以何种方式响起，从而确定这八颗子弹是在哪里、以何种方式射出的。”</p>

<p>事到如今，早就用不着一颗一颗数了，情况清清楚楚。毕竟已数过无数次，数再多次都是相同的答案，志木不禁愤喊。</p>

<p>“好了，各位先别激动。”户村流平像是要安抚在场众人般开口，“总之，请先听听鹈饲先生怎么说吧，虽然由我说出这种话不太对，但他意外地很有实力。”</p>

<p>“‘意外地’多余。”</p>

<p>鹈饲回他这句话，把短枪当成指挥棒挥动了一圈，成功吸引了众人的注意之后，继续说：“各位，首先请把这里当成市区某公寓四楼的某房间，日期大概是三月十日。这把手枪连续发射两次，这就是整起案件的开端。”</p>

<p>接着，鹈饲将短枪枪口瞄准志木。</p>

<p>“第一与第二枪，是私造手枪案嫌犯冲着‘某刑警’射出的……砰、砰。”</p>

<p>鹈饲两度轻轻扬起枪口，假装开枪。</p>

<p>“再再再再再、再怎么样，也用不着瞄准我吧！”</p>

<p>志木慌张地抗议，侦探则不在意地回他一句话。“唉，这样比较写实嘛。”</p>

<p>太写实了！“某刑警”的心里直冒冷汗。</p>

<p>“这样，手枪的弹匣里只剩六颗子弹子。”鹈饲继续说，“捡到这把手枪的人，是那时那刻恰巧经过暗巷的佐野先生。”</p>

<p>“接下来，请各位把这里当成马背海岸。”</p>

<p>鹈饲以这句话带领场中所有人，从公寓四楼来到远离人烟的命案现场。</p>

<p>“日期大约是最初那起枪击案的一周后，三月十七日左右。这把手枪再度击发，肯定是在深夜悄悄进行。这是第三枪，开枪的无疑是佐野先生。重点在于穿着，我想他应该是以大衣、白头套、白手套加运动鞋的衣着，开这一枪的。这样，这些衣物上就会极为自然地沾上火药。各位应该大致想象得到，这些衣物之后会用在哪里，我稍后再说明。”</p>

<p>侦探卖了个关子，继续说下去。</p>

<p>“总之，这次的目标，是一个名叫松金正藏的流浪汉，佐野先生如何把住在市区的他带来海岸的，这部分不得而知。可能是用钱或工作引诱，或是从他住的地方强行抓来，甚至把他灌醉到不省人事再带来，我觉得大概就是这一类方法，但无从证实。无论如何，可怜的流浪汉在马背海岸上，被一颗子弹射中胸膛，凄惨丧命。”</p>

<p>鹈饲将短枪枪口瞄准户村流平。</p>

<p>所以，第三枪是佐野先生朝着流浪汉的胸膛……砰。</p>

<p>“为什么要瞄准我？”户村流平避开虚构的子弹抗议。</p>

<p>“没有其他合适对象了，所以你就忍着点吧。而且老实说，你最像流浪汉。”</p>

<p>“需、需要讲到这种程度吗？”</p>

<p>户村流平更加无法接受了。鹈饲则毫不在意地继续说下去。</p>

<p>“那么，还剩五枪。接下来，案件舞台终于转移到十乘寺庄园，时间如各位所知，是五月一日深夜。那么……各位，请动动脑吧，这一枪到底是在哪里、对谁开的？”</p>

<p>鹈饲像给学生出题的老师，以调皮的表情环视众人。</p>

<p>“这算什么问题？”升村光二郎一副不想被瞧不起的表情，“侦探先生，下一枪不是擦过了你的脚吗？地点则是这间会客室，中枪的你应该最清楚吧？”</p>

<p>众人纷纷点头，同意升村光二郎这番话。但志木有所迟疑，依侦探的语气，下一枪似乎是在出乎意料的地方击发的。所以是在哪里？如果不是在会客室，那是在飞鱼亭？</p>

<p>“各位，请想象这里不是会客室，是飞鱼亭的露台。”</p>

<p>果然如此吧，鹈饲引导众人前往飞鱼亭，而不是会客室。</p>

<p>“时间也不是五月一日晚上十一先生点五十分，请稍微往前推。”</p>

<p>“‘稍微往前推’是什么意思？”一直保持沉默的十乘寺十一先生开口询问，“十乘寺庄园首度响起枪声的时间，肯定是五月一日晚上十一先生点五十分，这部分确认无误，没有质疑的余地。”</p>

<p>“您说得没错，第一声枪响确实发生在五月一日晚上十一点五十分，但只是枪声。”</p>

<p>“什么意思？”十一先生更加纳闷了。</p>

<p>“换句话说，响起枪声的时间，不一定是子弹发射的时间，两者很可能不一致。子弹可以无声地射出，反过来说，也可以只发出枪声而没有子弹。我们无法否认这种可能性，这就是我要表达的意思。”</p>

<p>“原来如此。”十一先生低语点头，“所以你的推理是，第一声枪响发生在晚上十一点五十分，但第一枪其实早就击发了？”</p>

<p>“正是如此，第一枪是以消音形式、在不为人知的状况下、偷偷在飞鱼亭露台击发的，只有凶手知道开枪的正确时间。我无法判定，只能推测应该早于十一点五十分，就假设是晚上十一点三十分吧。”</p>

<p>“等一下。”十一先生再度发问，“所以，你认为凶手于晚上十一点三十分，在飞鱼亭枪杀了神崎？不可能。发现神崎尸体的时候，我直接碰触过他的身体，当时他已经断气，但还有体温，就像还活着一样。而且，从胸口不断冒出鲜血，完全是刚遇害的样子，不可能是死了一、二十分钟的尸体。”</p>

<p>“这样啊，我要对十一先生先生卓越的观察力，表达敬意，不过别担心，我并没说凶手是在晚上十一点三十分杀害神崎的。”</p>

<p>鹈饲说到这里，将手上的短枪指着地面。</p>

<p>“第四枪由佐野先生在飞鱼亭露台击发，但目标不是神崎，佐野先生只是朝地面开了一枪，朝着两张躺椅中间、无人站立的地面……砰。”</p>

<p>佐野朝地面开了一枪？这是要怎样？志木瞬间没听懂侦探这番话的意思，但志木身旁的砂川警部，已激动得咬紧牙关。</p>

<p>“可恶，原来是这样！啊啊，我太粗心了，居然漏掉这一点……”</p>

<p>砂川警部终于舍弃面子与名声，主动询问鹈饲。“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一枪才是第四枪？神崎隆二头边那‘打空的一枪’，是凶手开的第四枪？”</p>

<p>“不愧是砂川警部，真敏锐。”鹈饲愉快地点点头，“警部先生，如您所说，包括我、流平，以及在场所有人，我们完全上了凶手的当。”</p>

<p>在场众人均专注聆听，避免听漏鹈饲的每字每句。</p>

<p>“我们一直认定凶手朝神崎隆二连开两枪，案发现场看起来也确实如此。我没有直接看到现场，但根据流平的叙述，也同样认为凶手朝神崎隆二连开两枪，第一枪瞄准头部却打到旁边的地面上，第二枪命中心脏。但实际上并非如此。佐野先生昨晚悄悄来到飞鱼亭，先朝着无人的露台地面开了一枪。那时没有</p><p>人听到枪声，所以佐野先生应该是拿毛巾之类的东西，包住手枪开枪的。案发现场没有毛巾这种东西，不过那时案件还没闹大，佐野先生有足够的时间，从容地把毛巾拿回自己的房间处理掉。”</p>

<p>“在无人的露台对着地面开枪啊……”砂川警部神情惊讶地接纳了鹈饲的说法，“所以说，神崎隆二是后来才到飞鱼亭的？”</p>

<p>“是的，佐野先生朝地面开了一枪之后，把神崎隆二找来。佐野先生要把神崎隆二叫来飞鱼亭并非难事。具体来说，只要对他说‘樱小姐想见你，正在飞鱼亭等候’，神崎隆二就不会起疑，甚至会开心地前往飞鱼亭，做梦也没想到会在那里中枪身亡。”</p>

<p>这时，激动的升村光二郎开口抢话。</p>

<p>“所以，我也是在这个时候被搬到飞鱼亭的？”</p>

<p>“是的，神崎隆二与升村光二郎谁先到达飞鱼亭，必须询问凶手才知道。总之两人都被带到飞鱼亭，前者是目标，后者是用来嫁祸的替罪羊。”</p>

<p>“然、然后，佐野让我躺在飞鱼亭，紧接着杀掉神崎！试图嫁祸给我……这家伙太卑鄙了！”</p>

<p>“升村先生，请不要激动，还没到这个阶段。”鹈饲冷静地否定，“佐野先生并不是把神崎叫到飞鱼亭，就立刻杀掉了，只是让他睡一下。至于如何让他入睡……其实这方面我也不清楚，应该有很多好方法可用。姑且假设他对神崎下药吧。”</p>

<p>鹈饲将还不明朗的细节适度带过，以便尽快说完，这种强硬态度，更加证实了他的自信。</p>

<p>“接下来还要准备一件很重要的事，佐野先生把预先沾上火药的大衣、白头套、白手套与运动鞋，放在山崖的最前端。不用说，这是为了让警方后来发现，误导办案方向的东西。佐野完成这些准备之后，就来到会客室窗外。”</p>

<p>鹈饲讲到这里做了缓冲。“所以，剩下……咦，还有几枪？我说得太投入忘记了。”</p>

<p>“四枪吧，还剩四枪。”二宫朱美不满地作答，“我为什么非得告诉你？”</p>

<p>接下来继续倒数枪声。</p>

<p>“所以各位，再来请把这里想象成会客室。”</p>

<p>“用不着想象。”十三先生诧异地环视四周，说出有点脱线的事实，“这里本来就是会客室。”</p>

<p>“对哦，说得也是。”鹈饲愉快地附和，“那么，请把这里当成五月一日晚上十一点五十分的会客室，流平，你拿着这把短枪站到窗边……不，还是我去吧，你躺在沙发上，对。”</p>

<p>户村流平依照指示躺在沙发上，鹈饲站到窗边。</p>

<p>“这时候，佐野先生戴着白头套、穿着大衣站在窗外，朝室内开了一枪。这时他使用的白头套与大衣，当然和放在山崖前端的不一样。他必须刻意让流平看见他，从而使众人认定有个身穿大衣、戴着白头套的怪人，拿着手枪到处行凶。”</p>

<p>鹈饲继续说明，而且说得越来越流利。</p>

<p>“这声枪响还有另一个目的，就是把庄园里的人们引到这间会客室。然而，如果他只是想把人们引到主馆，方便他在飞鱼亭作案，无论餐厅还是浴室都行，不需要刻意选中会客室。那么，佐野先生为何刻意选择会客室？我认为他这么做的目的，在于会客室的绝佳位置，可以从这里看到通往飞鱼亭的楼梯的正面，佐野需要在爬上楼梯之后，让会客室这边的所有人看见他，为他制造不在场证明。”</p>

<p>说明到这里，沙发上的流平像砧板上的鲤鱼般难受地开口。</p>

<p>“鹈、鹈饲先生……”</p>

<p>“流平，什么事？”</p>

<p>“要开枪请快点儿开吧。”</p>

<p>“啊啊，抱歉。”鹈饲道歉之后，用短枪瞄准流平，第五枪是窗外的佐野先生，朝着睡在会客室沙发上的侦探脚边……“砰。”</p>

<p>户村流平随即按住右脚，在沙发上滚动挣扎。</p>

<p>“呜哇啊啊啊，我受重伤了，流平，帮、帮我拿医保卡！”</p>

<p>“用不着重现到这种程度！”</p>

<p>志木当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不过十乘寺家的人，都笑得很诡异，看来是耐人寻味的一幕。鹈饲微微脸红。</p>

<p>“总之，还剩下三枪。”</p>

<p>至此，鹈饲暂时停止倒数枪声，开始补充说明佐野的行动。</p>

<p>“佐野先生在会客室外，朝我的脚开了一枪之后做了什么，从他妻子友子小姐的行动就能大致想象。友子小姐肯定是听到枪声醒来，可以预料友子小姐醒来，就会去找佐野先生，如果这时找不到佐野先生，之后友子小姐很可能会起疑。因此佐野先生在会客室外开枪之后，必须马上回帮佣宿舍。实际上，佐野先生肯定迅速穿越庭院跑回宿舍，在自己房间脱掉大衣与头套，伪装成在房间里听到枪声，出去安抚友子小姐之后，一起跑向主馆。不过佐野先生这时再度造假，谎称看到可疑人影，事实上这种可疑人物根本不存在。但佐野先生运气很好，后来凑巧有一句证词有利于他的谎言，这句证词来自十三先生。”</p>

<p>“可是我确实看到可疑人影横越庭院，你认为这是谎言？”</p>

<p>“不，简单来说，十三先生看见的可疑人影，其实就是佐野先生。佐野先生在会议室外开枪之后，赶回帮佣宿舍，这时十三先生偶然透过卧室的窗户看见了他。”</p>

<p>“什么？！原来那是佐野？”</p>

<p>“是的，正是佐野先生本人。不过，十三先生先生的证词、佐野先生谎称有大衣蒙面人的假证词、流平的目击叙述，以及后来在山崖前端，发现的大衣与头套等物证，一切综合起来，使得这起案件看起来，像真的有个大衣蒙面怪人。”</p>

<p>然后，鹈饲再度倒数。</p>

<p>“前往下一个舞台吧，各位，请把这里想象成飞鱼亭……不对，是通往飞鱼亭的楼梯上方，也就是飞鱼亭门口。”</p>

<p>果然是这里，这部分正如志木的想象，但凶手应该不是对空鸣枪，借由回声让一声枪响听起来像是两声。如果侦探真的这么说，他的推理肯定错误，枪声不会有回声，砂川警部的实验已经证明了。手枪里只剩下三颗子弹，难道还有其他的方法？</p>

<p>鹈饲继续说明。</p>

<p>“佐野先生追着虚构的大衣蒙面人来到门口，许多人证实这时连续听到两声枪响，对照后来发现的神崎尸体，可以解释为死者中了两枪——一枪打中心脏，另一枪落空——的状况。这两声连续的枪响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换句话说，大家都认为连续听到两声枪响的瞬间，正是神崎的真正遇害时间。而这个印象进一步导出‘连续听到两声枪响的瞬间，佐野先生正位于飞鱼亭门口，所以他不可能是凶手’的结论。基于这层意义，这两声连续枪响，才是本案诡计的重点。”</p>

<p>“这部分我不懂。”砂川警部纳闷地询问，“所以，你觉得这两声连续枪响的真面目是什么？”</p>

<p>“哈哈哈！警部先生居然用‘真面目’这字眼，真是不可思议。”鹈饲以讽刺的语气说，“枪声的真面目当然是枪声。”</p>

<p>“枪声是枪声？慢着，可是……”</p>

<p>“没错，佐野那时开枪了，大概是以自己魁梧的身躯做遮掩，把手枪抵在腹部开枪的吧。一方面，主馆这边的人们只看到佐野先生的背影，肯定不会察觉到佐野先生在腹部架起了枪，况且那地点是他预先计算过的。另一方面，要是在漆黑的地方开枪，虽然只是瞬间爆炸，但喷出的火花还是会照亮四周，即使以身体遮挡，也无法完全遮掩开枪时的火光。这也是他选择在门口开枪的原因，那里有一盏门灯，是入夜后飞鱼亭唯一明亮的地方。”</p><p>“唔，那他开了几枪？朝哪里开的？”</p>

<p>“正如各位的想象。”鹈饲说着，把短枪放在腹部，瞄准斜上方。</p>

<p>“第六枪是在飞鱼亭门口，由佐野先生朝着夜空……砰。”</p>

<p>接着，鹈饲有点坏心眼地停顿片刻。</p>

<p>“第七枪是在相同位置，同样由佐野先生朝着夜空……砰。”众人瞬间哗然，所有人都有相同的疑问。</p>

<p>“我不懂。”年轻的田野上秀树最先开口，“明明子弹所剩不多，却在这个时候对着空中开了两枪？”</p>

<p>“是啊。”升村光二郎难得同意田野上秀树的说法，“浪费了两枪，之后是要干吗？”</p>

<p>“干吗？很简单。”鹈饲交互看着两人，说，“剩下三枪，浪费两枪，各位知道还剩下几枪吧？”</p>

<p>鹈饲高举短枪高声宣言。</p>

<p>“剩下一枪，案件就此结束。”</p>

<p>所有人都屏息静气，等待侦探说下去。鹈饲带领案件相关人，缓缓进入案件的最终局。</p>

<p>“终于来到最后的舞台了，不用说，各位，请把这里想象成飞鱼亭露台，并想象神崎在两张躺椅中间的地上，睡得不省人事。啊，对了，流平，麻烦再到那张沙发上躺着，嗯，对。不过各位，为求谨慎，我再强调一次，他还没死，只是睡着而已。”</p>

<p>对，还没死。志木重新进行确认，佐野在门口朝天空开的那两枪，是为制造不在场证明的幌子。接下来才是真正杀害神崎隆二的一枪，佐野为了开这一枪，还预先朝地面开了一枪，准备周详得令人恐惧。可是，为什么……</p>

<p>鹈饲完全没感受到志木内心的疑问，径自说下去。</p>

<p>“在飞鱼亭发生的事，如今应该已不用再强调了。凶手这时所做的，当然就是朝神崎的左胸开一枪，置他于死地。”</p>

<p>鹈饲说完，把短枪枪口抵住沙发上的户村流平的左胸，在他要扣下扳机的瞬间……</p>

<p>“等一下。”二宫朱美提出理所当然的疑问，“这样就少了一枪，没问题吗？”</p>

<p>是的，这正是志木与在场所有人心中的重大疑问，子弹只剩一颗了，但是有两个人在飞鱼亭受伤。</p>

<p>“嗯，对，她说得没错。”十三先生赞同她的说法，“子弹只剩一颗，佐野用这一颗来枪杀神崎，就无法对自己的手臂开枪，这样他就不能假扮成受害者了，没关系吗？”</p>

<p>“是的，而且……”十一先生从另一个角度提问，“假设子弹还有两颗，击发时就会有两声枪响。但是实际上，佐野进门消失在飞鱼亭境内之后，我们只听到一声枪响。”</p>

<p>“没错。”田野上秀树发言，“所以我才说办不到，佐野先生不可能是凶手。”</p>

<p>“不，办得到。”鹈饲暂时让枪口离开户村流平的左胸，“子弹确实只剩下一颗，也只响了一声枪响，这是事实。但共有两人中枪受伤，这也是事实。其中一人左胸中弹，另一人左手臂受重伤，既然这样，该怎么办？方法只有一个。”</p>

<p>唔！不会吧，难道是……志木瞪大双眼。</p>

<p>“佐野先生是这么做的。”</p>

<p>鹈饲把左手臂贴上沙发上的户村流平左胸，用右手紧握的短枪，瞄准自己的左手。</p>

<p>“第八枪是由佐野先生，瞄准自己的左臂与神崎先生的心脏，一线打穿……砰。”</p>

<p>接着，鹈饲斜眼看着愣在原地的众人，静静地宣布：“这就是最后一枪，子弹用尽，‘枪声倒数’至此结束，各位理解了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