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四章献血的羔羊

「……所以说，那个丧失记忆的『真祖』大人每天都会逼绯同学来一记啰？」「请不要讲成那样好吗现在说的可是被吸血耶？那可是很难受的耶！？」「哎呀，所以才说是来一记嘛？然后呢？那家伙想起什么了吗？」「……目前为止什么都还没有呢～不过，真的拜托你不要再用那个字眼了………」放学后，绯水没劲儿地趴在教室的桌子上说道。同学们几乎都回家了，只剩下芽依还坐在他旁边的位子上。周末结束后几天——由于露修罗也跟着一起来上学，绯水和同学间很少交流，倒是和芽依交谈的机会多了起来。今天聊着聊着，绯水问了芽依关于露修罗身世的看法，不过芽依和她的「一族」对吸血鬼所知甚少。「……那家伙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啊？」绯水利用周末尽可能地寻找各种有关露修罗身世的资料，不过却一无所获。他也去了她从棺木里醒来的那片森林，不过那儿人烟罕至，所以也找不到任何目击者。他还去查看棺木原本放置的位置，虽然地面上仍留有一些痕迹，但完全无法判断是从什么时候便放在那儿的。他也在拿露修罗的金币兑换现金时顺便找骨董商帮忙鉴定，可是除了确认那是货真价实的金币之外，也没能得到更多的讯息——关于金币通行的时代、国家或地区等完全一无所知。骨董商认为或许那只是前人将黄金打造成金币，而没有实际当作货币流通过。「结果周末就白白泡汤了，浪费了我宝贵的假日啊……」「哎呀，至少到处走走不也挺快乐的吗？那像伙试穿衣服的时候，你不是称赞她说『单就外表看起来的确还不错』吗？甚至还陪她去买内衣呢？」「哎，我只是硬被拉去陪她买些日用品和衣服而已……明明买了一大堆，在家里却都还穿我的衬衫………等等，你怎么会知道的！？」「我去买新的春装时偶然撞见的喔！后来就这么一路跟着你们看看啦。」「什么叫作就这么一路跟着我们看看啊！？你竟然理所当然地发表这种跟踪狂宣言！？「请不要太小看我，我的先祖们可是代代都是跟踪狂喔。当初为了复仇，只好紧紧黏着创造主呢。想像一下把这项能力运用在恋爱上会有多棒啊？」一点儿也不想想像。就原着的结局看来，感觉就算逃到北极去，她一定也会紧紧跟过去的。「……你似乎离高中女生愈来愈遥远了呢？」「哎呀，你说我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吗？」芽依说着，便把脸凑了上来。她制服前襟的两个纽扣敞开着，深邃的谷间以及粉红色的内衣都一览无遗。她是和露修罗难分轩轾的美少女，但个性却很糟糕。老实说，要是她采取正面进攻的话，绯水实在没自信能够躲过和她「生孩子」的命运。他红着一张脸别过了视线，便见到救命恩人出现了。「好了，该回家了………咦，为什么你在这里！？」一看到芽依，露修罗皲起眉头走了进来。她身上穿着周末才量好尺寸、采购好的制服，要是没有那把阳伞的话，意外地看起来就跟普通高中生没什么两样。「我高兴在哪儿就在哪儿吧？在得到绯同学之前我都会紧紧跟着他喔！」「谁是绯同学啊？」「就是绯水同学啊。总有一天我要叫他绯绯的」「我严正拒绝！」绯水大声地抗议，但芽依似乎没有收回的打算。她信心满满地走向露修罗。「你这冒牌货，才应该乖乖摆个姿势待在橱窗里吧？」两个人互相怒视着，战火一触即发。过了一会儿后，两个人彼此哼地一声错身而过。芽依朝着教室门口走去，同时管告似地丢下一句话。「我看你还是小心一点喔，绯同学，就算你有什么特殊的体质可以免于沦为吸血鬼，但要是继续跟她纠缠不清，迟早会被当作吸血鬼来看待的。」「……或许吧。」被吸血鬼养育长大的棑水，若有所思地说着，目送她离去。这时，露修罗走过来挡在他眼前。「……干嘛？」「你喜欢……像她那样的女生吗？」「莫名其妙把人扑倒的家伙，再怎么样也太那个了吧……她根本是看上我的身体，只想得到我的身体而已吧？只维系肉体的男女关系，我实在是无法………」「这样啊………那就好。回家吧。」露修罗很满意地点点头，催着绯水回家。不一会儿，他们便出了校门………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对了，你有加入什么『社团』吗？」露修罗会这么问，是因为她今天去参加了什么社团介绍吧。那是由学长姊对新生进行各社团介绍的活动。绯水对社团一点儿也不感兴趣，无所谓地答道：「没有。硬要说的话就是『回家社』吧。」「那是什么啊？今天好像没有介绍到那个耶！？」「主要内容呢，就是在上完一整天累人的课之后，歌颂放学后的青春时光。最怕的是导师废话连篇的冗长班会啦，而这就要看导师的个性而定了。不过我的运气似乎很好，和其他班级比起来，我们的班会时间要短得多了。」「说起来就只是要回家而已嘛，别讲得很了不起的样子。」「一下子就被拆穿啦？」露修罗在短短几天内迅速增加了不少现代知识，要唬她愈来愈困难了。虽然学校的课业对她而言似乎还是有点难，但应该也很快就能跟上吧。「老师说接下来几天是观摩期间，可以自由地去参加各种『社团』……你不去吗？」「我一～点都不感兴趣。不过，听你这么说……你想参加吗？」「刚刚我稍微看了一下，那此参加『社团』的人，看起来都好开心。所以我才会有点护奇……不知道『社团』是什么样子。」虽然她说得好像无所谓，但从表情还是看得出来她充满了兴致。目前食衣住行等方面都没问题了，她便开始对周遭的各种事物燃起了兴趣。关于学生生活，她似乎对社团特别好奇，不过对吸血鬼来说——「可是啊，那个………你啊………」「我知道，在室外活动的都不行，应该说要运用到身体的都不行。这点我也很清楚。」吸血鬼和人类——彼此体能上的差异，即便是在吸血鬼体能低下的大白天也依然是太过悬殊。要是露修罗去参加人类的社团活动，光是这一点就太不合理了。「那么……文化类社团呢？要去……看一下吗？」「嗯，你带我去！」露修罗开心地笑着，勾起了绯水的手臂。「你、你干嘛啊！？」「什么干嘛的……护送主人不是你的工作吗？」「呃，我们都已经离开学校了，明天再………」「说的也是喔。」露修罗虽然也点头同意，不过手依然紧紧勾着。「呃，露修罗小姐啊……」「怎么了？」样子的啊？」露修罗视线所及，几乎全部都是情侣档。加上渐渐远离学校，来到车站一带，手勾着手走路的男女也多了起来。绯水本来想向她解释清楚，不过她一定又舍无理取闹，想想还是作罢。这个大小姐平时这么高傲，但对这方面实在是很没戒心呢。在家里老是只穿一件衬衫，或是洗完澡只围着一条浴巾：但要是好意提醒她，她还会面红耳赤地对自己挥拳动粗呢。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灾厄，他还是乖乖地让她挽着手走着。至于是否别有居心………才没有喔。「啊……得去采买才行，牛奶已经没有了。」「嗯，还要买肉。也别忘了买红酒。」「我两样都不买。特别是红酒，更不用说了。」「有什么关系呀！你做的菜味道是还不坏，但实在是太单调了。我想要吃点带血的东西嘛………」露修罗毕竟是吸血鬼，吃的东西似乎也意外地以肉类居多。她特别喜欢吃肉，而且喜欢半生不熟的。另外，大概是多少和血液有点关系，她也喜欢乳制品，而甜食似乎也很爱。虽然她对红酒同样非常有兴趣，但绯水不肯答应，所以今天只好勉强以葡萄汁代替。「今天的晚餐是烤鱼。啊，要买白萝葡才行，而且还得再磨成泥呢。」「要是这样，好歹让我吸饱血吧。我今天早上没吸到血耶！？」「那是因为你自己睡过头了吧？对我来说真是求之不得。」「献血给我是你的义务。别看我平时很自律，要是真的按捺不住了，也是很可能出手攻击其他人类的喔？」她随口的一句话，让绯水的脸蒙上了一层阴影。「是吗……也是啦，的确是这样。」绯水心里也很清楚，这是吸血鬼的本性。他坦然地接受了这样的事实，这时露修罗却默默放开他的手说道：「你要是肯乖乖地献血给我……就不会发生那种事。」「可是真的很难受哩。而且你都吸了这么多次了，还是很笨………」话还没说完，绯水便突然住嘴。他小心翼翼地瞄了露修罗一眼……不过已经来不及了，露修罗正咬着下唇，恶狠狠地瞪着自己。从下大雨那天起，这句话已经成为了不可碰触的禁忌。她技术很差是事实，只是绯水顾虑着她的心情，小心翼翼地避免这么说……然而刚刚却不小心说溜了嘴。「……我要回去了。」「呃………」「……要是我有记忆的话，肯定不会………」露修罗喃喃地丢下这么一句话后，便加快脚步离去了。「啊，等等啊………！」绯水还来不及追上去，她已经从视线里消失了。不过他还是赶紧追了过去，离开大马路，追进人烟稀少的巷子里。他暂时停下脚步，想确认露修罗离去的方向时，突然发现有辆黑色的高级轿车恰好停在自己身边。这时，驾驶席的车门打开了，有位消瘦的男子走了出来。「你就是红城绯水同学吧？」黑色西装、黑色领带、黑色墨镜的男子………简直像画里才有的人物。男子连两只手都戴着黑色的手套，全身上下除了脸部之外，全被包覆得紧紧的。他皮肤白皙，五官端正立体，看起来大约三十岁左右。男子梳着十分整齐的西装头，全身上下毫无任何个人特色可言。「……是啊，怎么了？」「请你跟我来。」绯水一面提高警觉，一面出声询问道：「……有什么事吗？」「之后会详细告诉你。」男子一边说着，一边朝着绯水的肚子猛力挥了一拳。「呜………」绯水双腿一软，男子又以手刀给了后颈一击。连绩的攻击让绯水晕了过去，男子俐落地将绯水抱了起来，塞进车子里。车子随后马上启动，不留痕迹地将绯水带离了现场。除了——唯一一位目击了这一切的人以外。「………现在满意了吗～～绑架犯？」就在突然遭到绑架的数小时后，绯水忿忿地嘟嚷着。他现在身处在一个幽暗的房间里。只见办公桌上摆满了各种文件和档案——这里似乎是某间办公室。眼前这张可以尽览整间房间的办公桌，感觉应该是主管的桌子。不过，坐在豪华办公椅子的人物，和这个房间一点都不搭。「什么诱拐犯呀，说得也太难听了吧，红城绯水同学。」对着绯水说话的声音，听起来年轻又可爱。不过这是当然的了，因为声音的主人，是位娇小纤瘦的少女。她看起来大约十二、三岁，留着一头俏丽的短发，戴着半框的眼镜，身上穿着缀着褶边的衬衫，可爱的容貌像个洋娃娃似的。「用那么粗暴的方式把人强行带到这里来，这不是绑架还能是什么？」「我反倒认为这是在保护你喔？」「保护个头啦！再说，刚刚那一连串是在搞什么！？什么惩罚游戏吗！？」绯水会这么生气是理所当然的。在他被带到这个房间之前，他受到一连串莫名其妙的对待。首先被抽了血，接着头被按进了装满水的银器里。后来又被迫咬了生大蒜，嚼完之后又立刻被按在十字架上。就在他已经忍无可忍之时，突然有个输血袋被塞到他眼前。「想喝吗？」他居然被这么问道。当然没那回事，他一脸受不了地摇了摇头，结果那人还把血液倒在酒杯里，劝酒似地要他喝。「不要，不是说我不想喝了吗？」在他如此拒绝之后，又继续受到一连串莫名其妙的诡异对待，最后才被带到这个房间里直到现在。而且自始至终，他的两手都一直被铐着手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咦？啥啊？是在调查我什么吗？」「难道你都没有注意到吗？这是例行检查喔，检查你是吸血鬼，还是普通的人类呀。」少女冷冷地说道，翻阅起手中的资料。「好消息是——你通过所有的检查，证明你还是个人类，太好了呢。」「你到底在说什么啊，真是有够莫名其妙的。」绯水不高兴地说着，少女也不悦地眯起了眼睛。「岸田。」站在一旁的男子点了点头，走到绯水面前，递给他一张名片。那名男子就是刚才把自己绑架到这里来的凶手，绯水不自觉地提高了聱戒，后来终于唰地一把接过了名片。「……警视厅搜魔课特别顾问……狩夜枝璃………这是什么鬼啊！？」「正如其名。严格说来并不算公务人员，而是根据学识和实续招聘而来的专家——那就是我。而我的专业领域是吸血鬼，这点你可要记在心上。」她面无表情地说道。枝璃那对宛如法国洋娃娃般的大眼睛，直直地盯着绯水。头衔是特别顾问，加上她的年龄以及她刚才的发言，看来她应该不是正式的警察，不过锐利的眼神就像是一名干练的侦讯官。「……特辑里也介绍了专门追查科学无法解开的事件的特殊警察。据说办公室就设在警视厅的地下室，还老是在昏暗的会议室里开—些诡异到不行的会议。那就是指你们吗？警视厅的组织团里有这一块吗？」「我们是非公开部门，毕竟政府不能公开承认魔物的存在。不过，魔物是真实存在的。魔物的猖撅，是国家的重大危机。若对手是吸血鬼——要是一个不小心，便会威胁到全人类的尊严。因此，只要一有可疑的迹象，我们就必须加以监视。要是出现了受害者，便必须迅速隔离，加以保护——就像你这样。」「原来如此啊……看来你们已经知道的事了呢。我也不认为我能瞒上多久……没想到这么快就曝光了啊。」「我们接获………相关的情报。由于我们部门的性质特殊，各地都布满了我们的外部协力者。」「…………」绯水不禁浮现了不祥的预感。虽然他大概也猜得到答案，但仍试着出声询问：「……你说的协力者………是谁？」「巢道芽依。」「居然是她告的密！！」绯水顿时感到心灰意冷。他再也无法相信别人，也不愿意去相信了。相对地，枝璃有点轻蔑地冷冷说道：「像个笨蛋似地在大惊小怪什么？我们的工作就是要保护国民，免于受魔物的伤害。掌握非人类的存在，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呃，这么说是没错啦……不过，那些协力者呢？」「他们之所以愿意提供协助，是因为他们的目的是要变成人类，因此他们和吸血鬼不同，对人类并不怀有敌意。因此我们很乐于和彼此缔结协力关系，我方提供户籍资料等各项支援，让他们能够像人类一样地生活，他们则协助我们的搜查任务。有任何问题吗？」「………我现在什么话也不想说。」「有什么好沮丧的？她不过是尽了她的义务罢了。那才像人类呀。就这一点而言，人造人甚至比人类还要尽贵呢，你不觉得像这样苟活着很丢脸吗？」枝璃毫不留情地责备他。伤口被猛然洒上盐巴的绯水，愣愣地复诵着他所得知的真相。「……也就是说因为巢道提供的情报，所以待在吸血鬼身边的我，也被怀疑是受害者了吗？」「没错。但要辨别出普通人以及正在吸血鬼化的人类……或者是吸血鬼并不容易，因此必须进行精密的检查。」「会吗？我倒是觉得很好分辨呢？」「像你这种没有半点知性可言的人类或许很难想像，吸血鬼对于人类社会有着极高的适应能力。你应该也知道吸血鬼害怕阳光吧，不过事实上，现在已经有吸血鬼在皮虏涂上特殊的遮光剂，混入人群之中呢。」「但那类药剂还是有缺点的。大部分的药剂在涂上之后，皮膺会变得异常油亮，很容易被看穿；就算使用肉眼看不出来的高级药剂，触摸之后便能分晓。再说，遮光剂的效果顶多只有—天，要是忘了涂便很可能陷入危险，因此也丝毫不能大意。药剂的取得也不是那么容易，想要彻底克服阳光的障碍根本还只是痴人说梦。避免在白天外出，或是撑起阳伞，仍是比较稳当的做法。」「……你知道得还真是清楚呢。」看到枝璃的眼神变了，绯水才菁觉到自己太多嘴了。他对吸血鬼的知识异常丰富，所以更应该要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才行。「我只是听说的啦。不过真要检查的话，抽血不就够了吗？为什么要搞那么多老派的方法？」「因为那些才是最有效的方法呀。血液检查顶多只能确认健康状况罢了，被吸血鬼咬过的人类血液量会减少，各种成分的比例也多少会有些变化。」「既然这样，把我的血液和吸血鬼的比较一下，不就一目了然了吗？」「无知的外行人给我闭嘴。吸血鬼和人类的血液成分完全——致，必须要动用到神秘学的手法才能分辨得出来。」枝璃冷哼了一声，对绯水的无知相当不以为然。不过，其实绯水对这一方面也有所了解，只是假装一无所知，一来是要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无知的外行人，二来是藉以试探枝璃他们究竟掌握了多少情报。(他们很清楚吸血鬼的本质已超越科学的认知之外了呀……不妙，看来他们对吸血鬼了解得相当透彻。〕他在心中暗自叫苦，不过仍强装镇静地询问检查的结果。「……那么，做了那么多检查，应该可以确定我是人类了吧？」「是的，已经证明你完全没有问题。也因此，对那个吸血鬼的处分可能要暂缓处理了。」枝璃悔恨地说道………让绯水终于明白她最主要的目的了。这家伙——企图毁灭露修罗。「……要是我开始吸血鬼化了，你们打算拿那家伙怎么办？」「当然是消灭她呀？」她似乎觉得绯水的问题相当愚蠢。可爱的眼镜下的一双眼眸，透露着坚毅的敌意。「吸血鬼是夺走人类尊严的可恶害虫，最好全部都消灭。这也是为了你好。要是你处于灰色地带，还没完全变身为吸血鬼，消灭他们你也可以因此得救的。」「……要是我已经完全化身为吸血鬼，你一旦杀了那家伙，连我也会一起消灭吧？」吸血鬼的特性之⑤——若是身为「主人」的吸血鬼被毁灭，他的「仆人」也会跟着一起消灭。也就是说，一个吸血鬼毁灭之后，所有被他咬过而成为吸血鬼的人也会跟着全部一起消失。「是又如何？比起当一只害虫卑贱地活着，不如痛快地消失，对这个世界的贡献还比较多一点吧？毁灭源头便能毁灭喽啰，简单地就能斩草除根，也算是吸血鬼唯一的优点了吧。」枝璃斩钉截铁地说道。假如绯水足吸血鬼，恐怕就舍当场遭到处分了吧。如果是人类就放他一条生路。如果是变化中吸血鬼就想办法解救。如果是吸血鬼就彻底毁灭。这个法则简单明了，因而难以动摇。「警察的工作不是逮捕犯人进行侦讯吗？没有公正的审判便处决『犯人』，这样合理吗？」「如果对象是人类，当然必须这么做，但我们的情况不同。原本我们就是为了方便进行搜查，才会设置于警察单位里头，现在也是为了调查近来事件频传的首都圈，才隶魔于警视厅的。在必要的情况下，我们可以变换身分、改变组织来执行任务，总之尽可能不要引发骚动就行了。」你不满也没用，这可是个有国家撑腰的法制外组织呢——她只差没有这样说出口了。眼前这位娇小的美少女手中握有绝大的权势，让绯水也只能摇头叹气。「……我明白、我明白了啦！不过我还是觉得很奇怪，像我是因为很可能处于吸血鬼化的过程，所以暂缓处分，进行进一步的检查。可是那家伙——可是货真价实的吸血鬼喔，为什么还不消灭她呢？你们应该有可以消灭吸血鬼的装备吧？」？」「『没想到』三个字也太多余了吧。不过，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即便是吸血鬼，只要没有伤害人类，就不会立刻进行处分………有些笨蛋坚持这样的想法。只不过因为他们有人类的外表，便因此产生了同情。那些笨蛋说不定早就被吸血鬼咬过，或是成为魔眼的俘虏了呢。」「原来是激进派和保守派还僵持不下呀？你们还没有达成共识，所以对于是否消灭吸血鬼，也必须先确认罪状，并经过一定的程序才行呀？」绯水指了指自己。枝璃不太高兴地点了点头。要是绯水有任何一丁点儿吸血鬼化的迹象——就可以确认露修罗的罪行。然而绯水却彻彻底底还是个人类。这本来是件值得庆幸的事，但对于巴不得消灭吸血鬼的枝璃来说，可就相当令人失望了。「既然这样，应该可以放了我吧？你们不是已经证明我是个人类了吗？」「那只是暂时的情况罢了。我想向身为人类的你问清楚，为什么你要将那种害虫留在身边呢？」「那是她自己硬要住下来的啊。」「……我实在无法理解，人类和吸血鬼之间………怎么可能存在着不吸血的关系。你看起来也不像是受到魔眼控制……还是你被她的外表给迷惑了吗？」「是这样吗？不过我看她也只把我当成是个小喽啰而已。毕竟她还不太熟悉人类社会嘛，所以想找个人来使唤罢了吧。」绯水将重要的部分含混带过，催促着枝璃尽快释放自己。不过看样子，芽依并没有把自己特殊体质的事告诉枝璃他们。要是这件事曝光的话，说不定他现在已经被抓去解剖观察了呢，还是安分点搪塞过去比较好。「原来如此，她还懂得利用没有吸血价值的废物啊。不过也真是辛苦你了呢。」她嘴上这么说，语气听起来却一点都没有同情的样子。本来想乖乖闭嘴尽早离开的绯水，也一时气不过，忍不住反讽了回去。「是啊，高中生很辛苦的呢。哎呀，我想国中生还不能了解吧。啊，还是说你还没上国中？你还是小学生吗……哎，最近小学生发育也很………！？」绯水还没说完，眼前就陷入一片昏暗。接着他便感觉到额头猛烈撞击在地板上。还有一只鞋底狠狠地踩住他的后脑勺。最后是嘲讽的声音。「你刚刚说了什么？看你脸长得还算端正，没想到是个彻底抛弃人类尊严的废材啊？」「你这………！」踩着自己后脑勺的那股力量，便是来自枝璃的鞋底。方才自己话说到一半，她就气得站了起来。接下来………绯水也记不太清楚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6好像是挨了一脚，他便摔倒在地上……应该是这样吧。他没什么真实感，因为一切实在发生得太快了。身体彻底失去平衡，如此滑稽地倒下，头部便首当其冲撞到地上。回过神来，他已经呈现这么屈辱的姿势了。「你到底是什么人啊……！？」「我是你这种废材无法相提并论的存在。不是跟我同年龄吗？怎么这么笨？」「咦，真的假的！？我还以为你顶多国中生哩……」绯水肆无忌惮地说出自己的看法，踩在头上的那股力道又更大了。他的嘴唇被挤压在硬质的地板上，已经再也说不出话来了。「请你注意你的说话态度。我已经大学毕业——体能也远远在你之上，所以才会被招聘至警视厅。你明白了没有？」鞋底在头上用力地扭踩着。被吸血鬼吸血，被人造人扑倒，被萝莉少女踩在脚下。这种种对待也太过分了吧。他最近是有女难之相吗……「我的生活到底还要不幸到什么地步啊！？」「你那怠惰不振、懒散萎靡的生活，对于国家的安定根本一点用也没有。」「太蛮横了吧。身为贡献了不少消费税的国民，至少够资格脱离你的鞋底吧……」绯水的眼泪都快飞出来了，听到他可怜的声音，枝璃或许有些心软，把脚抬了起来。他缓缓转过头来，想当然地………他正处于最佳的位置，将少女的裙内风光一览无遗。「啊，白色的。」「………！！」枝璃顿时满脸涨红，这次直接将鞋底往绯水的脸直击而去。「痛痛痛！你到底在干嘛啦！？我又不是故意的！！」「少啰嗦！！我最讨厌你这种随时随地在发情的烂人了！！：」「那还真是抱歉啊！啊，鼻子里好像有东西………呜哇，流鼻血了啦！！：」虽然并不是强烈的剧痛，但鼻血却源源不绝地流了出来。绯水按着鼻子的手染成了鲜红，血滴滴答答地落在地板上。「那是你活该………」枝璃看到出血似乎也吓了一跳，只见她小声地嘟哝着，别过了脸。「真是的，搞得我好像是看到内裤太兴奋才流鼻血的。大叔，你有面纸吗？」绯水身上没有可止血的东西，只好向一旁的岸田求助，但他和枝璃一样别过脸去，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还真是绝情啊………」「别废话了，快点把血止住啦！！」枝璃不耐烦地大吼，丢给他一包面纸。绯水默默地接了过来，把鼻子上和手上的鲜血擦拭干净。「……止住了吗？」「差不多了吧……」虽然流了不少血，但很快地便止住了。这是因为绯水有特殊体质的关系，不过枝璃自然无从知道。她急急忙忙把房间的窗户打开，让空气流通。「好臭的味道……真是的，要是你是吸血鬼就好了，我一定二话不说立刻消灭你………」「不要随口就说出这么恐怖的话啦……」「……总之，今天的侦讯算是告一个段落了。不过……你回去不要紧吗？」「嗄？」「你回去随时会有被吸血的危险，这样回去真的不要紧吗？如果你希望的话，我们可以保护你，直到消灭那个吸血鬼为止。反正她应该很快就会为了鲜血，对人类伸出她的獠牙的。」枝璃很肯定地说道。她锐利的眼神中，似乎流露出一丝怜悯，仿佛眼睁睁看着一只小狗被送进有着饥饿猛兽的栅拦里般。然而——「我要回去。」绯水这么回答道。语气罕见地明确肯定。「为什么？」「回自己家还需要理由吗？」「你这么确定自己的安全无虏吗？该不会……那个吸血鬼答应过不会吸你的血？」「是的话又怎么样？」「蠢蛋一—我也只能这么说了，实在懒得跟你争辩，你就快回去吧。下次见到你的时候……也许你已经不是人类了，那就会成为我们的处分对象。」枝璃冷冷地说着，听得出来带有一丝丝的同情。「或许吧……」绯水在岸田的带领下离开了房间。从抵达出口前沿路的景观以及建筑物的外观看来，枝璃对于组织的叙述似乎不假。听到岸田这么说，绯水不太情愿地坐上了副驾驶席。「那女的为什么这么痛恨吸血鬼啊……发生什么事了吗？」「详细情形我不清楚……不过似乎有亲人遭到毒手。就算不是这样，她原本就是对任务怀有强烈责任感的人。」给人沉默寡言印象的男子，却很干跪地回答了绯水的疑问。车子穿梭在夜晚的街道上，绯水继续向他提问：「你们部门，有雇用吸血鬼吗？」「……为什么这么问？」「只是出于好奇啦。既然都雇用弗兰肯斯坦的被造物了，加上对吸血鬼也了解得相当透彻……就像是以毒攻毒嘛。既然你们不打算一口气消灭所有吸血鬼，显然吸血鬼当中也有对人类比较友善的分子吧？说不定会携手合作呢。」「……你还真是敏锐呢。没错，他们的确很危险，不过却和人类相当接近。其中有些吸血鬼只靠捐血血袋就能满足，也有一些吸血鬼愿意协助我们。不过狩夜大人并不同意，所以全部都拒绝了。」「讨厌到这个地步啊？」绯水耸了耸肩说道。这时，岸田停下了车，看了看表。「抱歉，因为我还有工作，就送你到这儿，可以吗？」「好的，要是让赖在我家的那位食客看到我和你在一起，也挺麻烦的。」「我只能请求你……但请你协助我们。这是我的联络方式。狩夜大人向来严格遵守程序，不会贸然行事。她会拘留你，也是出自于担心你的安全。」「……要是这样，她表现的方式也太不可爱了吧？」绯水一边嘟哝着，一边目送着岸田的车子离去。天色已经黑了——这儿离家并不太远。露修罗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很想打电话联络她，但她没有手机。周末去采购的时候明明买了一大堆衣服，至于手机，却因为「这是什么啊！？人类老是做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呢」这种理由而不肯买。不过……她应该已经回到家了吧。待会儿一进家门，她肯定又会大吼快给我去做饭之类的。无止无尽的麻烦事，让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这时，背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咦……红城同学？」「世罗………」他一回过头，只见玲奈站在那里。从她身上穿的是制服看来，她放学后应该还没有回过家。「你……没事吧？」「嗄？」「我在二丁目的巷子里看到你……被强行押上了车！？」「你看见了！？」他忍不住想吐槽。她居然目击了自己被掳走的那一幕！？「当时距离很远，我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看错，或是否认错人………所以我并没有报臀………不过，我还是很担心……虽然你告诉过我电话号码，但怎么打都打不通………」「呃～那是、因为、那个、有认识的人说要顺路送我啦……看他在忙，我就说不用啦……没想到他硬把我拉上车呢，真是粗鲁啊……」「……真的吗？」「当然是真的啦！」「是吗……那就好……」虽然绯水有些心虚，但玲奈似乎相信了。真是个天真无邪——或者该说是坦率的好女孩呀。他们的家在同一个方向，所以便一起走回家。「红城同学，今天……谢谢你。就是英文课时……」「我做了什么吗？」「就是老师问我问题的时候，我答不出来……你悄悄告诉我答案了。」「啊～那件事啊，我想起来了。」连当事者都不记得的小事，玲奈却一直放在心上。不忘别人的好意，好好地道谢—一她具备了这些美德。「我的英文很差………真羡慕你呢，每次被点到都能对答如流，发音听起来也好道地。」「但我也只有英文还可以呀。之前跟着亲人到海外去……所以也只有英文比较在行而已。」「咦……你在国外居住过啊？对喔，露修罗同学也是吧？」「………嗯。」绯水在开学那天胡诌说露修罗长期生活在国外，对曰本的社会习惯不太了解……之类的。露修罗也不记得自己来自何处，从她的言行举止看来，很可能是来自吸血鬼的原产地欧洲，不过详细情形无从得知。「她好像有点奇怪，不过似乎跟红城同学感情很好呢，中午的时候也都在一起………」「嗯，也算是啦………」对绯水而言，部分也是为了监视她的行动，不过在他人眼里看来，两人似乎十分要好。「只是露修罗同学好像不食人间烟火，连想跟她聊天都有点困难呢………」露修罗的确和班上的女同学都保持着距离。不过在以玲奈为首等一部分有智识的女同学帮忙下，露修罗仍能顺利与同学们维持着基本的关系，不过确实还是有些格格不入。在这方面，同为魔物的芽依显然就玲珑多了。她来上学的目的是要找人生孩子，所以对其他女孩子没什么兴趣的样子，不过最大的目标是要成为「人类」，所以对人际关系倒是很周到。她没有特别和谁要好，不管跟谁相处总是笑脸迎人。「露修罗同学……有的时候看起来似乎很寂寞，是不是有什么烦恼？」「……大概是因为离开父母，只身在异乡吧？应该有很多烦恼吧？」是啊……她应该很烦恼——吧？或许是因为失去了记忆，她看起来有些寂寞，有些脆弱。所以才渴望一个无条件顺服自己的仆人吧。然而，她吸血的时候，偏偏挑中了一个没有办法变成仆人的怪胎。加上她又坚持遵守吸血鬼古老的『礼仪』束缚自己，不愿意去寻找其他吸血的目标。真正倒楣又可怜的，说不定是——就在绯水陷入沉思之际，突然感到玲奈似乎已不在身旁。有道黑影遮蔽了她。「咦………？」情况似乎不太对劲，绯水急忙转过头去望向她的方向。他看不到玲奈的身影，只有无数的乌鸦拍动着翅膀，遮蔽了他的视线。整齐飞舞的乌鸦………以及逐渐笼罩的血腥味，让绯水感受到某种神秘的存在。——是吸血鬼。此刻吸血鬼操纵的不是他们的代名词蝙蝠，而是乌鸦，有一种奇妙的现实况味。如果要在大街上操控某种鸟类的话，应该所有的吸血鬼都会选择乌鸦吧。「走开！！」他不断挥动书包，追赶着乌鸦。乌鸦很快地就散开，飞离了绯水的视线。然而眼前的景象多么令人绝望。冲鼻而来的血腥味。街灯宛如聚光灯般，在黑夜中衬托着玲奈的身躯。还有一道黑影从她背后抱着她。由于玲奈撞着，绯水只能勉强看到一点轮廓，但立刻便认出黑影的正身。那就是——吸血鬼。对方已经享用完毕——在玲奈的脖子上烙下了两个齿痕！「你………！！」绯水想要冲过去，可是吸饮玲奈鲜血的那双眼瞳，放射出红色的光芒。而是伸手冲向被抛下来的玲奈。幸好他及时在玲奈倒下前接住了她，她无力地倒卧在绯水的怀抱中。「喂，你没事吧……！？」玲奈没有回应。尽管只有脖子上一处外伤，但她全身毫无血色，暂时陷入了贫血状态她被吸走了大量的鲜血——也就是说，吸血鬼化的情形相当严重。到方才为止都还是个普通的少女，转眼之间便成了变化中的吸血鬼。才正要展开的高中生活，一瞬间便染上了血腥。绯水心中涌现了一股黑色的情感。他愤恨地咬紧牙齿，抬起了头，眼前出现一张熟悉的面孔。「你………！」是露修罗。她的右手上有——把滴着血的短剑。嘴角也滴垂着鲜红色的液体。她大口地喘气着，肩膀剧烈地匕下起伏着。该不会——是她？但绯水问不出口，他害怕他嘴里将说出的话。露修罗只是面无表情地仔立在那里。在窒息的沉默中，玲奈虚弱地伸出了手。细长的指尖，顗顗巍巍地指向露修罗。「……怎么了吗？」绯水问道。玲奈以极为微弱的声音说道：「那个………女孩。」「吸、我的、血、的人………就是、她………」她说完这句话，便再度晕厥过去。仿佛断了气似的，纤细的手臂无力地垂落在地上。绯水不发一语地望着露修罗。刚才玲奈所说的话，露修罗应该也都听见了才对。绯水想知道她的反应。然而，他并没有如愿。露修罗只是掩着嘴角，转过身去。「喂………！」露修罗没有回应绯水的叫唤，迳自离去了。同班同学的重量压在被留在原地的绯水手里。不愿去想的事实在胸口不断地翻腾。他唯一能做的，是拨打刚刚才知道的岸田的号码。赶到现场的岸田，立刻安排将玲奈送往医院………接着把绯水带回警察署，做简单的笔录。事情告一段落，绯水终于得以回到自己住处时，天已经快亮了。

第一卷 第四章 献血的羔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