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第四章天空之战

——那一天。

低垂的夜幕终于向上升起，漫长得彷佛永无止尽的黑夜迎接了破晓。

过去菲杰德总是随著黎明的到来而变得朝气蓬勃，唯独今天大马路上不见人影。是个被空虚的寂寥感支配的冷清早晨。

昨天警邏厅在菲杰德的各个街头巷弄向民众大力宣导避难，现在几乎所有市民都躲到自己房子的地下室或者公共避难所，不敢贸然行动。

只是在【米吉多之火】的威胁下，这样的避难行动根本是缓不济急的行为。

仰望晨空，幻影天空城在曙光的照射下，映出淡淡的光辉。

同一片天空上，还有看似耀武扬威的《炎之船》。

赤色的船体反射了晨曦，显现出那令人惊心动魄的雄伟形貌。

时间在暂时停止呼吸般的寂静中缓缓流动。

这股令人窒息的寂静，同样不例外地，笼罩了聚集所有菲杰德市民最后希望的阿尔扎诺帝国魔术学院。

「…………」

参与了今天菲杰德攻防战的学生和学院教师们。

每个人都井然有序地在魔术学院东西南北各校舍的屋顶、中庭，以及周边展开布阵。

所有学生皆装备了原本保管在学院仓库里面，形似斗篷大衣的『魔导士长袍』和细剑形状的『魔导士之杖』。

除了长袍原本就有的防御加护以及身体能力强化，这两项永久附魔以外，学生还自行叠加了各种魔术防御，做好万全准备迎接战斗。

每个人都板著紧张又僵硬的表情，等候即将到来的决战时刻。

学院校舍北馆的屋顶上——

「吶……哈雷老师打造的结界……真的没问题吗……？」

「……我也不知道。」

「我们该不会什么事都还没做到，就蒸发得一乾二净了吧……？」

在一群肩并肩排成队伍的学生里面，心浮气躁地玩弄著手杖的卡修向安静站在旁边的基伯尔攀谈。

「哼……你害怕了吗？怕的话就跟那群躲在地下的胆小鬼一样快点滚吧。」

「少、少啰才不是那样！」

这时——

「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们尽管放心吧！」

「嗄！？休萨教授！？」

抖擞著白衣现身在众人面前的，是头发像蛮族一样凌乱、脸上戴著眼罩的男子——阿尔扎诺帝国魔术学院的首席变态大师——奥威尔・休萨魔导工学教授。

虽然奥威尔太过沉迷研究，导致完全没发现前天发生了骚动，可是昨天瞭解了情况之后，即使周遭的人都苦苦哀求他不要插手，在一旁看戏就好，他仍独排众议，执意要参加战斗。

「哈雷老师和少年克里斯多福所设置的结界，可说是无懈可击！本天才魔导工学教授奥威尔・休萨在此向各位保证！这可是只擅长最尖端的魔术，对古老魔术一窍不通的我所无法达成的伟业啊！大家尽管放心吧！」

「呃、呃……」

「而且没什么好害怕的！面对这场前所未有的灾难，身为效忠女王陛下的魔术师，本人非常乐意助各位一臂之力！请看！」

奥威尔掀开了盖在旁边的东西上的布块。

从中出现的是——

「本人集魔导工学之大成所制造出来的超级魔导人形！名字就叫『葛伦机器人』啦啊啊啊啊啊啊啊——！」

长方体的躯干和四肢，圆筒状的头部和三角形的耳鼻，脑袋后面敷衍地插了一撮毛发权充马尾……怎么看都是捡废弃物随便组装而成的破铜烂铁机器人。

这架机器人硬是被套上跟葛伦一样的衣服，呆呆站著不动。

『来解决这场愚蠢的骚动吧。』

「呜哇……会说话耶……」

「呼，相信各位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是本人以最大的劲敌暨心腹之交・葛伦老师为原型，所设计制造出来的半自动战斗用魔导人形！它可以让你们产生彷佛可靠的葛伦老师正并肩作战的安心感，是最强的机器人！」

『不准伤害我的学生。』

「……葛伦老师看到这个肯定会气炸……」

不只卡修和基伯尔，场上所有学生的反应都很冷淡。

「为了今天的战斗，我拆掉了以前从帝国军走私来的二十架军用魔导人形，临时组装出这架葛伦机器人！这就是你们最大的靠山！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奥威尔笑得正大声，机器人的手臂就「啵」地从关节的地方掉了下来。

「完全没办法放心……」

「他直接把那二十架军用魔导人形送上战场还比较实用吧？」

奥威尔・休萨。在年轻的教授里面，确实是能力足以和哈雷匹敌的天才，只可惜他有把才能浪费在错误地方上的倾向。

还没开打就充满了不安的学生也只能叹气。

学院校舍东馆的屋顶上——

「话说回来，事情一发不可收拾了哪，崔斯特教授。」

「没错，学院长。」

担任东馆的前线指挥官的崔斯特男爵和里克感慨地交谈著。

「都这把年纪了，居然还要上战场搏命……没想到这套年轻时代的装备还有重见光明的一天哪……」

里克戳了戳佩戴在他那圆滚滚肚子旁的老旧长剑。那看起来像某种魔剑。

「噢？这把剑似乎来头不小喔？」

「呵呵……当年我还是个在遗迹搞破坏的浑小子的时候，就是靠这把剑呼风唤雨的哪。」

里克一脸难为情地暗示自己年轻时有多么神勇。

「——对了，学院长。咳咳。」

崔斯特端正姿势向里克询问。

「请问这位美丽的小姐是什么人呢？」

有名年仅十一、二岁，个头娇小的少女依在里克的身旁。

少女拥有一头水蓝色的耀眼长发，身上穿著让清纯的身体曲线一览无遗的薄衣，是个旷世级的美少女。白玉无瑕的白皙肌肤和尖锐的耳朵都格外引人注目，所有在屋顶上的人都很好奇这名感觉像走错地方的少女身分，频频偷看。

「她不会是学院长的孙女吧？」

「不是。」

「啊啊，原来如此！是您女儿吗！哇，都这把年纪了还这么生龙活虎啊！话说回来，长得也太清纯可爱了……哈嘶、哈嘶……请务必介绍给本帝国绅士——」

崔斯特男爵呼吸急促，目光如炬地盯著那名少女猛瞧。

『我叫赛儿菲……是他的妻子。』

面露天真笑容的少女用清澈的声音如此说道后，牢牢地揽住了里克的手臂。

见状，崔斯特和场上其他人瞬间脸色一沉——

「「「「这是犯罪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

「「「「警、警察先生！？就是这个人！？」」」」

「不、不是！你们误会了！她不是人类，是水精灵啊！？你们应该都知道我退休前是精灵召唤师吧！？她在我年轻时就跟我一起四处冒险，已经在这世上活了比一般人还长上好几倍的时间了喔！？这是合法、合法的！」

「学院长啊啊啊啊——！？话虽如此，也太令人羡——不对，这样的组合在道德上还是不被允许的吧啊啊啊啊啊——！？我错看您了，您这可恶的萝莉控！我要赌上帝国贵族的威信，给您一点教训啊啊啊啊啊——！然后，身为一名绅士，我要夺走这小女孩的支配契约啊啊啊啊啊啊——！」

「等等——！？崔斯特教授！？你的对手不是我！你的对手不是我啊啊啊啊啊！？可恶，我就知道会这样所以才不想在学院召唤她出来的！」

在学院校舍西馆的屋顶——

「真是……北边和东边的校舍吵吵闹闹的……一点紧张感也没有！」

西馆的前线指挥官哈雷皱著眉头，烦躁不安地说道。

「身为魔术师必须随时保持冷静，这不是基础中的基础吗！」

「别气了，哈雷老师。」

学生会长莉婕安抚哈雷。

「多亏他们，我们西馆的人也没那么紧张了，这样很好啊。」

「太怠惰了！受到精神因素影响而无法发挥实力，这种魔术师根本令人不屑！」

见哈雷还是维持一贯的风格，莉婕苦笑著看了隔壁一眼。

「话说回来……连你都愿意参战倒是出乎我的意料呢，迦伊尔同学。」

「咕……」

一个面貌凶恶肌肉发达，身材很不像魔术师的学生双手抱胸，大剌剌地盘腿坐在地上，他是迦伊尔・乌路法特。

靠在他肩膀上的武器是一手半剑。那把看起来非常耐用的剑，本身虽然不带特殊魔力，可是感觉得出来已经被使用了很长一段时间，散发出性能以上的魄力。

「真没想到原来你这么有爱校心呢。」

「魔术竞技祭的时候，我欠二班的鲁米亚・汀谢尔一笔人情债。我只是想偿还而已。」

迦伊尔冷冷回应莉婕后，不想再继续对话下去，闭上了眼睛。

「迦伊尔同学……看来你果然不像谣传中那么可恶喔。」

「唉……女人动不动就吱吱喳喳吵死人了……安静点。」

「呵呵……布阵在这里的人每个都是个性派呢。」

迦伊尔恐吓似地说道后，莉婕也只能苦笑。

学院校舍南馆的屋顶——

「呜、呜呜……愈来愈紧张了……我、我果然不该趟这浑水的。」

「不用害怕啦，温蒂。」

泰瑞莎温柔地向开始发抖的温蒂说道。

「虽然你平常都被西丝蒂娜和基伯尔的锋芒盖过，其实你的实力也是很强的。能入选屋顶迎击小队就是最好的证明。」

在这次的作战中，只有被阿尔贝特和巴奈德实际鉴定过实力之后，判断是『能在实战中派上用场』的学生才能加入屋顶迎击小队。

「只要你别在关键的时刻出状况，论实力你也是顶尖级的呢。只要不出状况的话。」

「你、你很吵耶！不需要一直强调这点！」

「我会一直跟在温蒂身边的。所以……我们一定要一起从这场战斗幸存下来，好吗？」

「……那当然……啰。」

温蒂坚定地向微笑的泰瑞莎点头。

「唉……话说回来。」

温蒂转头往某个方向望去。

「…………」

站在那个方向的人就是伊芙。

她毫无霸气地呆呆站著，只是一脸茫然注视著时而握紧时而打开的左手，偶尔忿忿叹气。

「这里的前线指挥官……是伊芙小姐对吧？看她一点霸气和干劲都没有……还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那个人真的没问题吗？我们可以信任她吗？」

「听说她是特务分室的室长……巴奈德先生他们的队长啦……」

「什么！？那个人是室长！？室长不是巴奈德先生或阿尔贝特先生吗！？」

即使温蒂大吃一惊地叫出了声来。

（……哼……反正我就是这样……）

伊芙完全不做任何反击，只是一副有气无力、心不在焉的模样。

在学院中庭——

「全员都布阵完毕了吗？……唔呣，是吗……接下来麻烦你们了。」

巴奈德利用通讯魔导器，向东西南北各校舍的前线指挥官下达指令。

有鉴于伊芙的状况陷入低潮，而且巴奈德在四十年前的奉神战争中拥有担任指挥官的经验，所以这次的菲杰德防卫战，众人一致决定由巴奈德担任总指挥官。

「呼，布阵终于结束了，克里老弟。」

「辛苦了，巴奈德先生。」

「话说，总大将的工作还是一样麻烦哪！」

「啊哈哈，快别这么说。伊芙小姐身陷空前的大低潮，现在我们只能依靠你了。」

如是说的克里斯多福单膝跪在地上，静静地进行冥想。

展开在中庭中心的，是错综复杂的蓝色光线交织而成的魔术法阵。法阵已注入大量的魔力，随著沉重的低音运转著。

学院的讲师、教授还有博士生们，以拉查尔设在学院里的『玛那水坝式』为基础，日以继夜赶工加以改造而成的，就是这个蓝色结界魔术法阵——【路希尔的圣域】。

经过哈雷的分析，得知那面名为力天使（露希尔）的盾牌内建有这样的结界，而这个结界正是对抗《炎之船》发射的【米吉多之火】的最后王牌。【路希尔的圣域】的作用，就是在菲杰德的上空形成能量还原力场，让【米吉多之火】失去效果。

这项浩大的工程得以完成，仰赖的是哈雷的才能、克里斯多福的结界魔术知识、魔术学院的技术力、《力天使之盾》的碎片触媒、菲杰德的丰富灵脉和原有的巨大『玛那水坝式』，以及……

「一切都要感谢这所学院的学生。」

「唔。」

在画有魔术法阵、透过魔术防御加强了防护的东西南北学院校舍里面，有大批的志愿学生正在待命。这些学生透过用手触碰校舍里密密麻麻的魔术图腾传送魔力的方式，维持【路希尔的圣域】运作。

这样的奇迹，是因为在这个地方，在这样的状况下才得以实现——

「虽然负责主控这结界的人是我……不过单靠我一个人的力量，不可能维持得住这种大仪式结界。成功是建立在学生们的协助上。」

「问题是，魔力的供给量会随东西南北校舍的破坏程度降低……维持结界的学生如果撑不下去，退到地下避难区避难也是一样……没错吧？」

「是的。我把校舍的破坏状况和学生的撤退状况合起来暂称为『结界维持率』。一旦『结界维持率』跌破百分之四十……恐怕就没办法抵挡得住【米吉多之火】了。」

「所以突入小队必须在跌破那个数字之前击破魔人……是吗？唉〜这条件还真严峻啊……葛伦老弟，真的求你好好表现了……」

巴奈德语带叹息地说道后搔了搔头。

「放心吧……碰到这种决一死战的场合，前辈可是很强的……应该说，除非演变到决一死战的局面，否则前辈实在不怎么强。」

克里斯多福脸上挂著充满稳定信赖的表情微笑说道。

于是——

终于到了日正当中的正午时分。

『……是时候了。』

菲杰德上空，《炎之船》的内部最深处。

在那个使用了分不出是金属或石头的谜之建材打造而成的半椭圆状大厅。

无数巨大的黑色磐石沿著大厅的半椭圆弧线排列。地板上刻印有看似一层一层叠加、气氛阴森的几何学图腾。

大厅最深处有一张王座般的椅子。椅子四周摆设了大大小小的磐石，以及表面布满密密麻麻文字的立方体石盘，有魔力在上面流动。

菲杰德各地的影像画面经由光之魔术投射，就像窗户一样一格又一格地浮现在半椭圆状空间上方。

『《铁骑刚将》的灵魂已彻底和我的身体融合，在葛伦・雷达斯的干扰下，原本不完全的玛那如今也恢复了。』

悠然自得地坐在椅子上的魔人自言自语道。

『为了实现我的悲愿，抹杀鲁米亚……并且让菲杰德化为灰烬的时刻终于到了……』在行动之前，他心中仍存有一丝悬念。

魔人恼怒地看著自己的左手。之前捏爆贾提斯的心脏杀死他的时候，左手沾满了鲜血。不知何故，那道血迹根本无法去除。

『算了……反正不构成问题。』

实际上，那道血迹并未对魔人造成任何影响。魔人开始熟稔地操作王座四周的磐石和石盘，准备达成使命。

魔力的光文字像湍流一样在那些装置上迅速流动——

——整艘《炎之船》一阵震动，开始运转。

「来、来了……」

「呜……终于吗……」

仰望天空的卡修和基伯尔忍不住紧张地发抖。

浮在菲杰德高空上的《炎之船》。

只见有强大到在距离遥远的地面同样能感受到的能量，开始在船底凝聚，鲜红色的光之球体不断膨胀。

如太阳般耀眼的能量球体，向菲杰德释放出撼动空气的高频音波，同时不断膨胀、膨胀、再膨胀——

毁灭的预感也随之不断高涨，达到沸腾……

「神、啊……」

每个人都跟温蒂一样向至高的存在祈祷……

不久……

能量球体以光速射向了菲杰德。

白　热。

这一天，这一刻，这个瞬间，所有的声音和颜色都从世上消失——

——菲杰德全域，化成了无限的白色虚无。

『……结束了……人类果然不堪一击。』

超绝能量的炸裂所造成的冲击甚至扩散到了高空，使《炎之船》剧烈上下摇晃。所有磐石的魔导机能也因此暂时短路，影像画面也全部都消失了。

在天摇地动的船中，魔人感慨万千地如此说道。

『……这只是开战的狼烟。为了我等伟大的大导师……也为了我的主……真正的战争现在才开始……虽然在这艘无敌的《炎之船》威力下，只会上演单方面屠杀的戏码……』

魔人压抑不住内心的愉悦大笑。

不久。

暂时停止的内部机能慢慢恢复正常。

投射在上方的影像一个接著一个复活……

『……什……么……？』

完全出乎魔人意料之外的影像画面让他哑然失色。

按理而言，菲杰德应该早就化作一片焦土。

除了这个结局外，别无其他可能。

然而，画面里的菲杰德依然健在。

而且完好如初。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等白光完全消散后，整个学院欢声雷动。

「成功了！我们还活著！我们还活著喔喔喔喔喔喔喔！？」

「太好了！太好了啊啊啊啊啊啊——！」

不分学生或警备官，每个人都互相拥抱庆贺。

像保护膜一样在天空将整个菲杰德完整包覆起来的，是绽放著彷佛希望之光的蓝色光辉魔力场。

魔力场宛如波纹般美丽地摆荡著，彰显自身的实际存在。

「呼……」

负责主控结界的克里斯多福抬头看著天空松了一口气。

「哼……这样的结果是理所当然的。」

见众人欣喜若狂，哈雷心有不悦似地气呼呼发出了闷哼。

『怎么可能……！？』

魔人惊愕地打了个哆嗦，砸毁了旁边的石盘。

『那可是【米吉多之火】啊！？能消灭一切的恶梦之火！为什么！？为什么会平安无事！？不可能……！呜……！』

魔人气急败坏地操作王座旁的磐石，朝下方的菲杰德施放解析魔术。解析结果的画面旋即投射在他的头上。

看到那画面，魔人更是惊愕得全身僵硬。

『和、和《力天使之盾》一样……难不成他们把我放弃的武法具的术式，移植到了菲杰德上空！？我不相信会有这种事……！菲杰德有具备了这种能耐的魔术师吗！？不、不可能……』

可是事实就摆在眼前。不得不承认。就是因为有这样的魔术师在，结果才会变成这样。

『可、可是……唔姆……原来如此……充其量只能算劣化版的复制品……』

魔人看著投影在头上的分析结果，慢慢恢复了冷静。

『结界是靠设置在学院的四栋校舍里的术式维持吗……而且这个劣化版的力场不具备物理干涉作用……换句话说，实体物可以穿过结界……』

魔人再次操作磐石。

『……既然如此，那就先破坏那四栋校舍使魔力场失去作用，再投下【米吉多之火】——看你们还能怎么办。』

在魔人的操作下，配置在《炎之船》底部的圆形门发出声音打开来。

无数球体接连从开启的洞口被投下。

那些球体在落下的同时，像砖块一样重新组合构造、改变形状。不一会儿，球体变成了头部有一只眼睛，两只手臂具备了翅膀机能的飞行型魔像人形，直直朝著魔术学院校舍落下。

另一方面——

「……开始了。」

魔术学院北方的迷宫之森。

在连结森林的山坡上，某块陡峭的空地。

看到《炎之船》投下大量魔像人形向魔术学院发动攻击的画面，葛伦喃喃说道：

「……真的没问题吗？学生（那些家伙）可以撑得住吗？」

纳姆露丝冷冷地向忐忑不安的葛伦回答。

『放心吧。我说过好几次了。《炎之船》原本是用来制压愚者之国……也就是不懂魔术的一般人国家的兵器。

它的对地火力可说只有【米吉多之火】。船上搭载的地上镇压兵力只是充场面用的，虽然数量可观，可是水准不怎么样。被你们称作地下迷宫的《喟叹之塔》，里面的守护者还比较危险。』

「如、如果像你所说的那样就好，可是……」

『与其担心他们，不如集中精神吧……轮到你们出动了。』

葛伦回身一瞧。

映入他眼帘的，有西丝蒂娜、鲁米亚、梨洁儿。

以及……瑟莉卡。

「…………」

瑟莉卡在山坡上的魔术法阵中结印坐禅，默默地冥想。

她利用来路不明的血液在全身上下画了又多又密的图腾。她的身体透过冥想吸收了自然界的玛那，四肢充满了高涨的魔力。

「喂，瑟莉卡。准备好了吗？」

「……啊啊。虽然还不到万全的状态……不过勉强可以接受。」

瑟莉卡像开悟般微微睁开了双眼。

「开始吧。」

「好……」

瑟莉卡喃喃回答后，小声地唱起了某种咒文。

旋即，瑟莉卡四周的空气随著金属声般的高频音波颤动起来。

她坐禅的魔术法阵发出赤红光芒，瑟莉卡像是被火燃烧一样，被向上喷出的红光包覆。

这时，瑟莉卡身上的图腾也渐渐变红变热，发出了亮光……不久，身体轮廓因为刺眼的光芒变得朦胧，逐渐消失。

啵、啵、哔叽哔叽……

从某个瞬间起，瑟莉卡的身体发出声响并且产生变化。

只见她的身体开始膨胀，而且不只变高变大，连外形也出现了改变。

在她体内积蓄到了极限的力量突然一口气喷发，那股强大的力量化成冲击波在四周流窜。

「呜……！？」

葛伦等人趴在地上承受著那阵急遽而猛烈的狂风，这时——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一道惊天动地、让人听了魂飞魄散的可怕咆哮声响起了。

葛伦忍不住低声呻吟。

眼前那双巨大的翅膀。光芒刺眼的金黄色鳞片。形同小山的巨大身躯，像圆木一样的粗壮四肢。长长的脖子，粗犷而锐利的钩爪，整排的利牙。

它那雄伟的容貌于传说中千载扬名，它的咆哮能震天撼地，尾巴的一击能扫倒巨树。咬牙发出的声响比钢铁锐利，爪子一挥即能撕裂大地。

在它面前没有敌我之分，所有人都只能五体投地，臣服在那超世绝伦的力量之下。

远方的人竖起耳朵听清楚。附近的人就走上前来瞧个仔细。

残杀弱者的无慈悲暴力体现，压倒性暴力的化身。

它就是飞龙。

站在世间万物顶点的王者。

那个神话、那个传说如今就在这里，出现在葛伦等人的面前——

『——我没有你想的那么了不起喔？』

当葛伦被那个存在震慑，情不自禁地开始抒发内心的激动时，脑海里突然响起一道没什么干劲的声音。是瑟莉卡。

「啰嗦。别偷看人家在想什么，让我沉浸在感动之中好吗？拜托，是龙耶。有哪个男生看到龙不会兴奋的。」

葛伦抬头看了那头模样可怕的飞龙一眼后，金色的飞龙也用感觉莫名可爱的鲜红色眼睛注视著葛伦。

「话说回来……用【变形术】变身成龙吗……真的什么事情都难不倒你耶……」

闻言，飞龙（真实身分是瑟莉卡）用心电感应回话。

『只可惜必须拿贵重的龙血当作触媒才能变身，而且变身后也不能使用龙语言魔法，充其量只能算纸老虎。不过吐息能力和力量有达到一般成龙的水准就是了。』

一般而言，使用肉体改变系的变身魔术可以获得变身对象的能力，不过龙语言魔法是龙在漫长的生命中，透过后天学习才会拥有的技术与知识，所以即使变身成龙也无法使用。

「算了，不管那个了。只要能带我们到那艘该死的船上就够了。」

葛伦回头向西丝蒂娜等人说道：

「好，我们上吧！机会就是现在！快点坐上瑟莉卡的背部！」

「嗯，我坐。」

「虽然现在才担心这个有点太迟了，可是这真的够安全吗……我们会不会被甩下去呀？」

瑟莉卡趴低身子后，葛伦英姿飒爽地跳了上去，梨洁儿也动作俐落地接著跟上，西丝蒂娜则战战兢兢地慢慢往上爬。

然后——

『鲁米亚！』

纳姆露丝开口叫住了准备在最后骑上瑟莉卡背部的鲁米亚。

『……请你……千万不要忘记我昨晚说的事情。』

「…………」

纳姆露丝语带恳求地说道后，鲁米亚有那么一瞬间停止了动作……不过她还是头也不回地骑上了瑟莉卡的背部。

「怎么了？鲁米亚？」

「没什么……我会加油的。」

葛伦开口问道，不过鲁米亚还是平常的她，没有什么不一样。

『葛伦！』

这回纳姆露丝呼唤了葛伦。

『……鲁米亚就麻烦你了。』

「……虽然不太懂你的意思……不过包在我身上吧。」

于是——

『好——准备出发了！你们要抓紧喔！』

瑟莉卡朝著天空张开了巨大的翅膀——

接著她使出人类望尘莫及的强大力量蹬地跃起，用力拍打翅膀，一飞冲天。

一股惊人的重力旋即加诸在葛伦等人身上，伴随而来的浮游感和不快感让大脑瞬间变得一片空白，不过一转眼的时间，地上的景色就变得又远又小——

「呜喔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葛伦和西丝蒂娜被那股超乎想像的力量吓得不禁发出窝囊的悲鸣，声音被吸入了天空——

『……真的拜托你了，葛伦……』

纳姆露丝自言自语地说道后，目送一行人飞向天空的战场。

上升——上升——不停上升——

背上载著葛伦等人的瑟莉卡飞龙，彻底切断了和陆地绑在一起的重力伽锁，使出压倒性的强大力量，彷佛没有极限似地一飞冲天。

和这股力量跟速度相比，人类的飞行魔术不知是何等贫弱。

由上而下猛烈灌来的冷风，瞬间夺走葛伦等人的体温，风力之强甚至让葛伦他们无法睁开眼睛。

猛烈加速飞天的过程完全没有止尽。

瑟莉卡只要用力拍击翅膀，感觉就像有一股力量在往上拉抬，整个身躯会加速往上飞。

如果葛伦他们没有事先在喉咙附魔呼吸辅助的魔术，或许早就因为氧气浓度急遽减少和气压变化的关系，出现高山病和呼吸困难的症状了吧。

「呜……」

葛伦等人咬牙忍受这段折磨人的加速上升过程。

『……要撞上乱流了……我要一口气突破喔。』

这时，瑟莉卡用心电感应向葛伦提出警讯。瞬间——

瑟莉卡飞龙更使劲地拍打翅膀，葛伦的身体继续被向上推升——

「咕——呜——！？」

视野变成白茫茫一片的同时，一阵威力比之前还可怕的暴风袭向了葛伦等人。瑟莉卡似乎冲进了乱流肆虐的云层中。

随著风压逐渐增强，葛伦等人也渐渐失去上下的平衡感和皮肤的知觉。

意识一点一滴地慢慢变得模糊……

『喂喂喂，现在就挂掉也太早了吧，拿出你们的毅力啊——！』

瑟莉卡的斥喝让他们维系住了意识，死命抓紧她的背部。

高，还要更高，还要再更高——

狂风恣意地蹂躏著他们的身体，或许这段时间实际上只有短短的十几秒，可是对葛伦他们而言，那就漫长得彷佛无限——

最后——

————

——

——眼前忽然豁然开朗。

「——！？」

映入眼帘的是一望无垠的苍穹。

眼下是广大的云朵地毯，和遥远的地上风景。

头上有著气势雄伟，将来自天顶的阳光散射的幻影之城——

三百六十度全方位展开的浩瀚天空世界。

那画面会让人产生彷佛身在世界中心般的错觉。

尽管刺骨的寒风风势依旧猛烈，可是眼前的绝景深深地震撼了葛伦的内心与灵魂，让他把那些小事拋到脑后。

『……现在可不是陶醉于美景中的时候，葛伦。』

瑟莉卡飞龙朝著前方甩头。

出现在远处的是——《炎之船》。之前总是高高在上的那个可恨存在——如今终于跟它站在同样的高度上了。

在这只存在著不断往后吹的狂风，以及猛力拍击翅膀的声响的世界中——葛伦定睛注视著《炎之船》。

「……终于吗……」

葛伦倒抽了一口气。

『……！？……快抓紧！』

瑟莉卡飞龙突然发出警告，以猛烈的速度开始大回转。

「呜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与此同时，《炎之船》的侧面冒出了几点红光——

数道带有庞大热量的粗大红色光束，直直地高速射向了瑟莉卡。

「哦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所幸瑟莉卡机警地先行逃离射击轨道，大幅射偏的粗大光束在她后方的积雨云留下了好几个巨大的穿孔。

近距离目击、亲身感受到光束的强大能量。

葛伦光是想像不小心被打中的下场，就不禁头皮发麻。

「啧，那是《炎之船》的对空炮火吗！？」

在瑟莉卡飞龙大幅旋转，视野呈现上下颠倒的状态下，葛伦大叫道。

强化魔术视觉后，可以确认船身侧面设置了好几门疑似魔导炮的装置。

装置采开闭式，炮门打开后，炮身才会从中露出——

「光束又来了唷！？」

后面的西丝蒂娜大声警告。

只见《炎之船》的侧面又冒出了几点刺眼的红光——

「呀———————————————————！？」

这回瑟莉卡急速俯冲后接著急速上升，藉此闪避无数飞射而来的光束炮击。

『啧……那炮击的威力比我想像的还要强大……简直就像小型的【米吉多之火】。』

「你、你说什么！？」

葛伦闻言发出了错愕的叫声。

『这下麻烦了……只要被打中一发，我很有可能就会被击坠。照这情况看来，想要强行登船恐怕有困难。』

「真的假的……想不到《炎之船》还藏了这一手……！？」

据克里斯多福的说法，碍于《炎之船》内部有扭曲空间的关系，有许多部分从外部无法进行完整的解析……偏偏这棘手的武器就是其中之一。

就在瑟莉卡飞龙东闪西闪的时候，遍布了整片天空的大量豆状物体，从《炎之船》的方向飞了过来。

那些物体是魔像人形——手臂的翅膀比刚才被投向地上的机型还要大，飞行能力经过了特殊强化。

它们恐怕是前来迎战瑟莉卡飞龙的。

「在这时候，碰到大军来犯了——————！？」

「葛伦，你好吵。学习一下西丝蒂娜。她好安静。」梨洁儿说道。

「嗯、嗯……我看到……好大的星星……唔喵……」

「这家伙只是昏倒而已吧！？快点给我醒来，白猫啊啊啊啊——！？」

「西、西丝蒂！振作呀！？」

当一行人在瑟莉卡飞龙的背上吵吵闹闹的时候——

『啧……炮击又来了！你们好好抓紧！』

瑟莉卡用心电感应提出强烈警告。

她拍击单边的翅膀，又一次准备进行超高速大回转。

葛伦等人差点被那股猛烈的离心力拋飞出去——

无数光束在后追杀，一发又一发地连续掠过。

而且，当瑟莉卡飞龙忙著闪避光束炮击时……

大量的魔导人形持续逼近。

「可恶……我们被包围了……！只能硬著头皮打了吗……！」

一场壮烈的空战在遥远的高空正式爆发——

『嗄——！』

瑟莉卡飞龙张开血盆大口喷射火焰吐息。

呈放射状扩散的火焰，将前方一整群魔像人形通通烧成了灰烬。

「《勇猛的雷帝・拿起极光的闪枪・刺穿敌人吧》——！」

醒来的西丝蒂娜唱出黑魔【穿孔闪电】。

雷闪将从瑟莉卡后方乘风飞来的魔像人形一一击坠。

「《白银的冰狼啊・挟带著吹雪・飞冲吧》——！」

葛伦施放了黑魔【冰风暴】，冻气和冰砾的风暴扫荡了从侧方来袭的飞行人形——

「嗯——」

穿过云层的同时，梨洁儿透过云高速炼成大剑——

「喝。攻击魔法。」

接著她将大剑拋掷出去。只见猛烈纵向旋转的大剑，把快攻击到瑟莉卡飞龙的飞行人形砍成两半，消失在远方的天际。

「又、又来了！？」

剎那，远方的《炎之船》侧面又出现闪烁的刺眼红光——

『啧——！？』

瑟莉卡飞龙立刻螺旋翻转，飞行轨迹迅速往左边侧移。

数道光束以毫发之差从瑟莉卡飞龙的右侧通过。

闪开炮击后，瑟莉卡飞龙接著一口气加速，试图拉近和《炎之船》的距离，然而——

叽喀叽喀叽喀！

《炎之船》的炮击永无止歇。

无数光束喵准瑟莉卡飞龙的鼻子猛烈飞射而来。

『啊啊，烦死了！』

瑟莉卡飞龙拍击翅膀，紧急上升——

接著她顺势翻了个大筋斗，以上下颠倒的姿态暂时脱离那块区域，拉开距离。

看在整个人倒吊的葛伦眼中，只见无数光束从他头顶掠过，超越了瑟莉卡飞龙。

瑟莉卡飞龙一边横向旋转身躯，一边进行回转——掉头，重新面对《炎之船》。

但来自四面八方的魔像人形再次向瑟莉卡飞龙展开包围。

瑟莉卡飞龙加速紧急回旋，打算摆脱魔像人形。

「可恶！完全无法拉近距离！」

在瑟莉卡飞龙背上的葛伦气急败坏地咬牙切齿。

「不想想办法的话，还没上船我们就精疲力尽了——」

『抱歉……只要有那地对空炮火在，就不可能越雷池一步。葛伦，你有好点子吗？』

「啧……」

葛伦用魔术视觉观察远方的《炎之船》。

《炎之船》船身侧面的炮门采开闭式的设计，只要发射光束的瞬间才会开启，发射后又会立刻关上。所以没办法用魔术狙击破坏。

（可恶……！到底该怎么做……！？）

变身魔术会持续消耗大量魔力。变身成飞龙这种强大的存在，消耗的魔力更是可观。

继续这样蹉跎下去，瑟莉卡迟早会撑不住，一行人被迫无功而返……葛伦感到焦虑不已。

——这时。

葛伦的眼角余光瞥见一道光线从地面直直射上了天空。

「——老师，那个是！？」

「啊啊……刚刚那是……【穿孔闪电】……？到底是谁……？」

葛伦茫然地远眺著雷闪升天后的残影。

不久他终于想通，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说道：

「……瑟莉卡，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什么？』

「等一下照我的指示飞行……你有可能会怀疑我疯了……不过，请你信任我。」

『……咯咯咯……』

在《炎之船》的最深处——看起来有几分像王座大厅的控制室。

魔人看著投射在他上空的影像，笑得很得意。

没想到，那些愚者之民居然会采取那么狂妄的手段，直接杀到了天上来。

这似曾相识的画面，一开始让魔人吓了一跳。

不过他马上恢复冷静，操作王座旁的炮火管制磐石展开对空炮击，果不其然，那头飞龙完全无法靠近这艘船，只能狼狈地抱头鼠窜。

根据魔将星的记忆，在遥远的过去也有魔术师试图采取类似的手段进攻这艘船。人类的行动总是如出一辙。说来实在荒谬可笑。

『咯咯咯……再过不久，他们就会因为迟迟无法攻入而失去耐性，发动自暴自弃的突击……就跟那个时候一样。』

就在魔人露出得意的窃笑时——

魔人透过头上的影像，看到金色飞龙拍著翅膀朝《炎之船》一鼓作气发动了突击。

『哼，看吧……自投罗网。』

魔人操作炮火管制磐石，让《炎之船》上的所有魔导炮同时瞄准了金色的飞龙。

『呼…………结束了。』

魔人用魔力在磐石上写下文字，下达发射命令——

「来了喔喔喔喔喔——！？」

『呿！万一我死了，你要负责喔！？』

魔导炮发射的瞬间，瑟莉卡飞龙按照葛伦的指示，从原先的直线突进切换成高速转弯。

飞龙凭藉自身强大的力量，硬是将行进方向九十度往右转。

乱射的光束在瑟莉卡飞龙的后面穷追不舍。

只见一道道的光束穿破瑟莉卡飞龙尾巴后面的云飞射而过。

「不、不行！我们快被打中了！」

西丝蒂娜发出惨叫。

光束一道比一道靠近瑟莉卡。

不久，开始有光束掠过尾巴的末端，掠过尾巴的根部——

「我、我们死定了——！？」

很快地，已经有粗大的光束接近到葛伦等人可以实际感受到热能的程度——

『可恶……不行了吗……！？』

穷追不舍的光束终于擦过腹部，这时瑟莉卡已有迎接死亡的心理准备——

下一发肯定会把我们打下来。

西丝蒂娜等人做好了这样的觉悟，然而——

「……咦？」

最后致命的那一发却没有射来。

『怎么了……？哑弹吗？』

当其他人都不可置信似地猛眨眼时——

「咯咯咯……我就知道会来这招……真是蠢蛋一个。」

唯独葛伦露出一副不出所料的表情笑了出来。

地上。

距离战争的最前线，阿尔扎诺帝国魔术学院校舍不远处。

有一个集团布署在学院高度最高的传送塔的屋顶上。

他们是以葛伦班上的瑟西鲁，以及成绩跟西丝蒂娜一样同属二年级最顶尖的，一班的海恩克尔为首，经过严格的筛选后，由十几个菁英所组成的援护狙击部队。

「…………」

负责率领他们的阿尔贝特以锐利的眼神瞪著天空。

阿尔贝特带著一把奇妙的魔杖。

那是一把远比人高的长长魔杖。外型看起来类似来福枪。表面上有无数的卢恩刻印，侧边有六角形的小凹洞，上头镶嵌了魔晶石。

阿尔贝特握持这把魔杖的姿势就跟来福枪一样，瞄准著遥远的上空。

四周的学生无不目瞪口呆地看著这样的阿尔贝特。

「报告呢？……快点告诉我。」

「啊，是、是的！」

阿尔贝特淡淡地催促后，瑟西鲁连忙把心思放回望远魔术，确认结果。

「命、命中。左端魔炮遭受重创！」

「原来如此……」

阿尔贝特往后拉动魔杖侧面的拉杆。

让魔力耗尽的魔晶石掉出法杖之后，接著把新的魔晶石装上去。

（葛伦维持一定的速度和魔炮呈水平角度飞行……多亏他诱使敌方鲁莽地火力全开进行扫射，从开门到发射的延迟……刚才打中那一发之后，敌我的距离、角度、落弹的时间……所有必要的情报都在我的掌握之中了。）

阿尔法特再次高高举起魔杖指向天空，闪亮刺眼的蓝色光芒在魔杖的前端凝聚成球体。

「既然如此——那就简单了。」

阿尔贝特喃喃说道后，蓝光变成一条极粗的雷射从法杖的尖端射出，直直地一飞冲天。

这把魔杖，是阿尔贝特在真正紧要关头的时候才会拿出来使用的，魔术狙击用魔杖。

它的名字就叫魔杖《苍之雷闪》。

作用十分单纯，就是把经由它施放的魔术狙击威力提升到极限。

这把狙击魔导器与其拿来对付人，更适合用来对付物件，这次从帝都出击的时候，阿尔贝特为了有备无患，提出这把魔杖的使用申请，并且以压缩冻结的方式携带到这个战场。

阿尔贝特所击发的蓝色闪光化成逆天而行的流星，被吸入了云层的顶端——

「……报告。」

射出了苍之雷闪后，阿尔贝特也没看有没有打中，只是把耗乾的魔晶石从魔杖卸除并换上新的魔晶石，淡淡地为下一枪做准备。

「是、是的！抱歉！攻击命中了刚才那一门炮右边的魔炮，造成重创！」

「很好。」

接下来就只是同样的步骤不断在重播。

阿尔贝特一枪接著一枪朝天空射击，换上新的魔晶石后，又接著射击。

在哑口无言的学生们使用望远魔术的见证下，阿尔贝特的攻击弹无虚发。

《炎之船》的魔导炮接连受到严重的破坏。

狙击的机会只有炮门开启射出光束的那短暂一瞬间。因为哪一扇炮门会打开完全无法预测，再加上雷闪从发射到落弹有一段延迟时间，所以狙击起来难度非常高。

然而——

「哼……不只炮击模式单调……葛伦还巧妙地诱导了敌方的炮击。预测起来毫不费力。闭著眼睛也能打中……太简单了。」

那一切却被阿尔贝特尽数识破，他就像预言者一样狙击中所有目标。

瑟西鲁看到那样的阿尔贝特，身体一阵发抖。

（好、好厉害……！虽然阿尔贝特先生命令我担任狙击观测手……可是他根本不需要我的帮忙！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人物……！）

在葛伦的指导下，瑟西鲁在魔术狙击这方面的才能终于渐渐开花结果，也正因为如此，他比一般人更能看出阿尔贝特的厉害之处。

瑟西鲁并没有特别想要从军，或者想成为魔导兵的打算。

他只是像个小孩子一样，对于『锁定远方的目标射击』这种，即使魔术知识如何渊博也做不来、近乎艺术的精湛技艺与美感——充满无比的向往。

「那是什么……？」

在瑟莉卡飞龙的背上承受著强风的西丝蒂娜一脸目瞪口呆。

无数从地上射向天空的蓝色雷闪全部都命中了《炎之船》，弹无虚发。

船上的炮门陆续遭到击毁。

毫无疑问的，这些攻击出自阿尔贝特之手。

不过，这功劳应该不只是阿尔贝特一个人的。

「好，瑟莉卡，接下来从右舷试试看！放心啦，不会死的！」

『你、你这家伙〜〜！也稍微站在我的角度体谅一下吧！？』

葛伦精准地诱导瑟莉卡飞龙，故意闯入《炎之船》的射击范围。

一旦《炎之船》无法漠视瑟莉卡的入侵而打开炮门的话——

阿尔贝特的蓝色雷闪就会瞬间猛烈射来，击毁那门魔炮。

葛伦与阿尔贝特不需要言语交谈即展开联手合作，迎头痛击了《炎之船》。

（刚才的【穿孔闪电】是阿尔贝特先生打的信号……他们居然有办法只凭那个信号就搭配得如此完美……）

严格说来，《炎之船》的对空炮火是预期外的突发状况。

可是两人还是仅凭临场反应就想出了这套完美的对策。西丝蒂娜感到傻眼，同时，有股莫名的不甘心油然而生。

没多久——

「很好！所有炮门都击毁了！辛苦这位不知名的人物啦！」

葛伦笑得十分得意。

『……接下来呢？葛伦。』

瑟莉卡甩了一下头，《炎之船》周遭的天空出现了数量惊人的魔像人形大军。

不过，葛伦的答案早就决定了。

「哼……那艘破铜烂铁船一旦少了魔炮的保护，现在也只能任我们宰割……」

只见葛伦威风凛凛地在瑟莉卡的背上站了起来。

「突击———————————————！」

「别、别闹了！这样耍帅太危险了啦，老师！」

西丝蒂娜向指著远方的《炎之船》嘶吼的葛伦吐槽道。

『呼……好，那我们就去搞定最后的大任务吧——！』

瑟莉卡飞龙再次用力拍打翅膀，巨大的身躯急遽加速。

魔像人形大军飞上前来展开迎击。

葛伦等人飞进大军之中，从正面击溃敌人——

同时朝著《炎之船》一路笔直挺进。

第十卷 第四章 天空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