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4 大少爷，说个明白 - 布丁漫画网-土豪漫画

果不其然，事情棘手了起来。

爬出MiLive Gear Cocoon的樱子，在现实世界里重现了游戏内基尔希瓦塞那遥望的眼神。对一个二十来岁的淑女而言，这样的威严感实属不易。扇樱子这半辈子度过的难关，可不只一次两次。她虽然比不上主人，但也算是个活得精彩的人。

「呼……！」

樱子伸了个懒腰提振精神，离开了游戏室。现在最要紧的是吃午餐。既然一朗不在，她大可随便煮煮草草解决，不过要是只吃自己房间里的泡面，应付接下来的战争恐怕稍嫌不足。

「煮个乌龙面来吃好了……」

要趁一朗不在家煮咖哩吃也不是不行，不过毕竟太花时间，加上还有不少衣服得洗，她也需要些时间给自己的灵魂充电。这样一想，能快速料理的食物也就成了优先选择，本来能再配点炸物更好，不过炸的东西嘛──

想着想着，她来到厨房。

合欢的主张，樱子能够理解。看来对方也算深受一朗荼毒，但就是有些过度盲目，说穿了就是个千金小姐。若是如一朗所说，她就是芙蓉希，那就跟自己同一年龄层了。但她却不太懂得人情世故，或者说就像是有满腔的郁愤，而不知该如何发泄。本来一朗要是能够多关心她这方面，事情就不至于演变至此──虽然以他的个性，打从一开始就无法指望就是了。

无所谓，替主人善后也是女仆的职责所在。一朗身为自成一体的完美生命体，樱子几乎没什么机会为他善后，那么这次称得上是千载难逢，是完成忠臣夙愿的大好机会。

「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

哼着喜欢的机器人动画歌曲，樱子穿梭在厨房里。就在这时，家里的电话突然响起，让樱子不得不停止料理与哼歌，踏着轻快跳步奔出厨房前往电话机。蹦蹦跳跳的举止，只有在主人没看到时才会出现。

「喂，您好。」

一拿起话筒，她以平常的嗓音应对。

『啊，呃，樱、樱子小姐吗？』

出人意表的声音，让她不禁眯起双眼。

「喔喔，明日叶啊？真难得妳会打电话来。我是樱子。」

两人讲过的话虽然寥寥无几，但樱子全都牢记在脑海里。

「有什么事吗？妳中午可要好好吃饱喔？我们只剩大约一个小时了。」

『呃、嗯，妳果然是基尔希耶……』

「哈哈哈。所以，怎么了吗？」

她抓着话筒回到厨房。这么不礼貌的行为，同样是一朗在家时所不允许的。

『呃、嗯。就是，不是有人跟我们杠上了吗？应该说，跟爱莉丝杠上了。』

「我懂了，妳担心爱莉丝是吗？」

樱子边准备乌龙面的料，边露出微笑。

『一定会担心的呀……妳打算怎么办啊？』

「嗯，首先，能和平解决的话当然是最好。合欢小姐有什么不满，哪里无法接受，只要把这些摊出来讲个清楚……」

『那人不是喜欢一哥哥吗？』

慢条斯理回话的樱子，被明日叶插了句话进来。关于情感这方面，她还真是灵敏。

「要是没问过她本人，这我也说不上来……」

『可是可是可是可是，一定是这样吧？绝对错不了的吧？樱子小姐妳不也是女生吗？那么应该也懂吧？』

「就算不是女生也懂的。」

樱子这下转为苦笑。对于在青春期很晚才情窦初开的樱子来说，明日叶的早熟令她莞尔。

『那么一哥哥呢？他都没发现吗？只是在装傻吗？还是耳朵装了过滤器，把那些不想听的话全部都挡掉了呢？』

「一朗少爷不是这样的人，这明日叶妳也很清楚不是吗？他肯定以近乎残酷的方式回应过了。」

『是喔。』

电话另一头，传来明日叶松口气的应答。

『所以胜负早就决定了吗？』

「明日叶，人生可不像恋爱漫画或恋爱游戏，没有决定胜负的一天。只要对方还有那个意思，就会永远进行延长赛下去，没有提前结束这回事。」

樱子用肩膀跟脸夹着电话，俐落地切着食材。尽管手势比起平常显得粗鲁，但由那整齐划一的切面与大小来看，她果真是个经验老道的厨师。

『喔喔……』

话筒另一头，传来近似感动的叹息。

『听起来好深奥喔……果然是成熟女性会说的话！』

「但也就因为这样，事情才糟糕。」

樱子口气凝重了起来。

「与其这样延长下去，倒不如能有个『到此为止』的明确段落，否则要是太过强求，把初恋都给拖久了。」

『樱子小姐妳也拖得很久吗？』

「是啊，算是比一般人久吧。」

『喔～我想听我想听！对方是怎样的人啊！？』

「那人是吉翁公国的军人，效忠萨哈林家的王牌MS驾驶员。」

『啊？』

「总之先别管我的事了。」

樱子把乌龙面扔进煮滚的锅里。

「这是不是合欢小姐的初恋我先不瞎猜，但事实是不管一朗少爷以什么样的态度对她，她看来都很难死了这条心。」

『嗯嗯。』

「而要是这时出现一个让一朗少爷感兴趣，实力却明显不如自己的设计师，她当然会心理不平衡了。那对她来说，也许就像是自己的存在意义遭到了否定。」

樱子很快地把起锅的面条，泡进事先准备好的冰水里。

「关于那些有的没的，我想合欢小姐心中都还没做出妥协，因此我才打算透过冷静沟通，让她那些情绪沉静下来。」

『怎么说呢，嗯，听妳这样说，妳该不会认识合欢吧？』

「我没当面跟她说过话，她应该也不认识我吧。」

合欢＝芙蓉希就只是一朗认识的人，加上又是个名人，因此樱子才拥有她不少资讯。不过关于私人方面，她能透露的也只有传闻与个人推论，因此要是说得太多，难保不会变成瞎猜。

『这样啊……』

「妳不打算问有关她的事吗？」

『我已经从铜人那件事里学到教训，不聊他人在现实里的事情。』

「一点都没错，值得嘉奖。」

『耶嘿嘿～』

最后，樱子沥干面水，淋上沾面酱汁，放了些山药泥、蛋、葱花跟姜，把碗放上托盘后端到客厅。到头来，她还是做出了一碗懒人面。

『欸，樱子小姐，可以问妳最后一个问题吗？』

「请问吧。」

『樱子小姐妳打算透过沟通让她冷静，但要是不管用，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樱子这下蹙起眉头。这样的担心不但合情合理，甚至很有可能真的变成这样。

「到时就只能用力量让她就范了。」

复杂的心境，反映在语气里。

「当然，这没办法根本地解决问题，只是由合欢小姐雇了两名佣兵这点来看，她恐怕早就有意诉诸这样的手段，或是料到我们也会这么做，因此有备而来吧……」

奇想官方的立场向来是『消极建议』玩家之间战斗，也就是进行所谓的PvP，原则上不禁止玩家之间以武力解决纠纷。

合欢带来的两名玩家提卡与索莎雷丝，松永跟美短喵似乎也认识。他们由于穿着泳装这特殊装备而看不出详细资讯，但名叫提卡的兽人应该是空手战斗特化型的物理前卫职，索莎雷丝则是擅于以魔法辅助的角色。

既然带了这样的两人，代表合欢准备好诉诸武力。然而要是不先弄懂合欢自己想怎么做，又希望爱莉丝怎么做，没人晓得她的力量会因什么导火线而爆发。

『要是真的变成那样，到时我也会支援妳的！用我的高压爆裂炮魔球！』

「有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那么，我也去吃午餐了！』

「好的，我们回头见。」

留下精神饱满的一句，明日叶挂了电话。

樱子一声轻吁，将话筒挂回原先位置，对着乌龙面正要开动。不知该说刚好还是不巧，电话再次响起。

要是这时拒接，可不配称为好女仆。樱子再次带着笑容拿起话筒。

「喂，您好。」

『嗨，樱子小姐，是我。』

「喔喔，一朗少爷。」

熟悉的声音来自台风眼里的当事人，让樱子不由得苦笑。倒是她的主人在外头特地打电话回家可是稀奇事，让她心想究竟是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了吗？』

「欸？」

这是我该问您的吧──樱子才要回问，一时却又犹豫，因为的确是有些事情发生了。这男人偶尔会像这样，展现匪夷所思的精准第六感。但话虽如此，樱子没想到他竟然为此特地打电话回来。

『我有这种感觉所以才打回来，要是没有的话那就算了。』

他还真的就为了这个打电话。

「看来因为相处够久，您这样冷不防地打回来，带来的惊讶也格外强烈呢……」

『哈哈哈。』

对方笑得何其开怀。人生堪称简单模式，心情很少不美丽的石蕗一朗，今天显得格外心花怒放。而以樱子的身分，当然很庆幸他能过得开心。

「您遇上什么好事了吗？」

『与其说是遇上，不如说是有机会遇上吧。』

「嗯嗯。」

樱子忍不住探出身子。

「能请您说来听听吗？」

『嗯。』

而就一朗所言，他接下来似乎会和奇想的研发者野乃蓟社长在学生时代研发的人工智慧对谈。说到人工智慧，樱子只想得到勇者机器人身上那种，总之就是想到次文化那方面去。即使是量子电脑普及化的现代，现实世界里的人工智慧，依然称不上是真正拥有「智能」。

然而，既然那能让一朗如此兴奋──

「也就是说，那是个很聪明的AI吗？」

『这说法实在不太聪明，不过大概就是这样。』

一朗顺便损了她一句。

「总之我大致了解了。所以您会晚点才回家吗？」

『就算聊得再尽兴，傍晚前也会回去的。』

「这样啊。倒是一朗少爷，今天──」

『嗯？』

「啊，不，没事。」

打定主意开了口的樱子，途中却又停住了。

『这样啊。』

只要听人说没事，石蕗一朗这人就不会再追问下去。要是谁想卖他关子，肯定只是落个自讨没趣。

『那么回到先前的话题。樱子小姐，发生什么事了吗？』

「您、您还真是不罢休呢……」

『毕竟这可是我打电话的目的。是合欢小姐的事吗？』

凡见识过一朗那神般的好运与过人直觉，有时会让人心想，也许他根本不是什么聪明的人，只是随口说出的话总能精准料中罢了。他为了九岁时的大学入学考里写错一题而懊悔至今，但要是当时靠掷骰决定，那么也许早就拿到满分了也说不定。

『樱子小姐？』

「啊啊，不，是是是。」

樱子想着无益的事而一时停顿，一朗的话里倒也没什么责难的成分在。

「呃，好吧，反正瞒着一朗少爷您，应该也是白费力气。」

最后，樱子决定说出一切。

在海边玩时合欢出现了；她带着提卡跟索莎雷丝两名保镖，而那似乎是松永与美短喵居中牵线找来的；合欢对爱莉丝的言行虽然多有挑衅，却没有什么具体的目的。

身为一个周到的女仆，樱子连没有技能就无法进行海水浴的海滩设计，以及与骑士团、铜人‵s等欢乐伙伴们的对话内容，全都简明扼要地为他说明。

『原来如此。』

默默听完后，一朗先是回了一声。

『我也在想合欢小姐可能会采取什么动作，不过这倒是有些出人意表。』

「也许一朗少爷您把恋爱中的少女看得太简单了？」

『是这样吗？也许吧。看轻他人的气概是我的坏毛病，这点我是该反省。』

但就算反省了，明日叶与合欢恐怕也得不到补偿吧──樱子一声轻叹。

『倒是既然合欢采取这样的行动，看来我还是该亲自出马。人工智慧的事虽然可惜，不过我这就回家吧。』

一朗用一成不变的语调说了。然而五年来的共处，给了扇樱子敏锐的听觉，能够从一朗那总是泰然的用字遣词里，勉强听出代表情感波动的○•○○○一度声调起伏。

「那个，一朗少爷。」

因此，身为忠臣的她献上建言。

「要是您那儿有事，就等办完后再回来吧。」

『嗯。』

「至于合欢小姐那边，我会设法搞定的。对方难得提出邀请，那么您还是别糟蹋比较好吧？」

若要问石蕗一朗觉不觉得自己有责任，答案恐怕是否定的。然而一朗对美学追求一贯性，总爱贯彻自己内心的一套标准。由于合欢理不清自己的情感，可能给爱莉丝等人添麻烦，才让他打算挺身而出，就是这么一回事罢了。

然而另一方面，野乃蓟社长的提议，对他来说应该也深具魅力。先前他的那声『可惜』乍听虽然是老样子不带情感，却是真的由衷感到不舍。

樱子就是能够明白。

『其实只要跟蓟社长先商量好，也能够改天再来就是了。』

「但您今天就想跟AI说话不是吗？」

『………』

听一朗难得沉默不语，樱子心想自己料中了。他平常虽然是那副样子，其实却是个挺孩子气的男人。

「您刚刚不是说最晚会在傍晚前回来吗？我就算解决不了事情，也会为您撑到那时候的。请相信您的女仆吧。」

『别看我这样子，我向来都很信赖妳的。』

隔着话筒，她仿佛能看见一朗正带着清爽的笑容。

『好吧，樱子小姐，那就拜托妳了。』

「好的好的～」

知道自己拿下一胜，她在心底摆出胜利姿势。扇樱子身为女仆，无时无刻不在战斗，与一朗的交涉里，随时都存在着胜负。套句这位主人的话，『看轻他人的气概』通常都是魔王吞败的原因，她真希望自己主人能够改改这点。

不提这个。

在那之后，樱子与一朗又稍微谈了一会儿才挂掉电话。一朗几乎没做什么指示，只说会承蒙她的好意好好享受，并将返家前的这段期间交给樱子应付。简单说，就是别让人给爱莉丝以及菲莉西亚添麻烦。关于扇樱子的中午，发生的事情大致就是这些。就这样，满怀干劲的她带着充满能量的灵魂，迎接下午的登入。

这段漫长的电话时间，要说有什么不幸的事，就是她的乌龙面被泡烂了。当然她并没浪费，连一片葱也不剩地把整碗面吃个精光。

「您跟谁讲电话？」

「我可靠的佣人。」

面对蓟的疑问，一朗只简短回答。觉得可能出事而打电话回去，看来是正确的决定。虽然靠着直觉行动（常常都会猜中而缺乏乐趣）其实并不是一朗喜欢的事情就是了。

樱子听起来似乎跃跃欲试，那么就姑且将事情交给她吧。

一朗挂掉电话，和蓟一同踏上回希斯尔总公司的道路。

「所以，蓟小姐。」

一朗看着蓝天，主动提起话题。

「妳说的那个萝丝玛莉，究竟带有什么样的演算法？」

「是以包容体系结构为基础，再逐渐建构起积体知识资料库。」

「但她的处理模式不是完全的由下而上方式吧？」

「要从建构起的资料库输出复数的猜想，当然会是由上而下的构造，所以您说得没错。真要说的话，那部分才是更重要的。」

「喔～」

由蓟社长的口吻听来，包括萝丝玛莉在内的那些人工智能「十贤者」似乎是她的得意之作。既然她都把游戏内部分系统的管理交给她们了，那么好像也是理所当然的。若她能观测所有玩家的脑波与量子资讯，采取由下而上的方式累积，那么的确是了不得的技术。不但如此，要是还能要求对系统进行细部调校，那么简直就像是神话里的──

「………」

算了，这毫无意义。

一朗虽然不是无神论者，却是个即使对神也不会卑躬屈膝的固执者。不管那些人工智慧在游戏里扮演什么样的角色，追求其意义，都是毫无意义的行为。

总之，跟这种高等的人工智慧打交道，机会可不是常有的。这是完全未知的领域，那么现在就好好享受与未知的接触吧。

一朗与蓟返回希斯尔有限公司的总公司前，正好看见穿着西装的男子带着应该是属下的女性出来，让蓟僵起身子。

那人是音桐慎也，也就是出门前才在总公司里刚碰过头的，波尼娱乐公司CEO。一朗不知他为何而来，不过看来似乎待了挺长一段时间。

而音桐似乎心情不错，跟一旁的女性有说有笑。蓟要是不想跟他见面，其实倒也无所谓，只是那一副想要躲到一朗背后的举动，实在不像是企业社长该有的样子。

「唷，这不是野乃吗！我们又见面了！」

然而音桐似乎也挺敏锐的，带着满面笑容挥舞双手问候。看来这一头的他，也不太像个企业的社长。

看来他比自己父亲所形容的，还要更加幼稚。

「小伙子也在啊。咖哩还可以吗？应该还不错吧？毕竟神保町可是以咖哩闻名的啊，虽然我比较喜欢拉面就是了。最近那种重油重口味，一看就有害健康的垃圾拉面店铺愈开愈多，真让我感到欣慰啊。不觉得那吃起来就像是在吃猪油吗？嗯～其实我更喜欢口味再刺激点的，不过最近也有不少店会在桌上摆蒜酥辣油跟特辣味噌就是了。」

只见他摊开双臂，不顾红灯地走了过来，路上也传来汽车的急煞与鸣笛声。

「我不太喜欢油腻的食物，不过既然你这么说，下次我会试试的。」

「年纪轻轻却只吃一点东西，这样子怎么行呢。多吃点不健康的东西吧。」

心情显然比一朗离开前还要更兴奋的音桐到此顿了顿，话锋一转，对一朗身后偷偷摸摸移动的蓟社长搭话。

「妳也不必这么怕我吧，这样我好受伤啊。我又不是要把希斯尔给吞了。」

「我先前应该也说过了，基于敝公司的理念，音桐先生您的提议恐怕是……」

「嗯嗯，我懂我懂，现阶段是这样没错。可是啊，妳的经营手腕实在是太笨拙了。我只是担心妳的公司要是倒了，到时奇想这个商品也会跟着结束。」

这男人的话可真多啊──自己也好不到哪去的一朗，此刻对他深感佩服。

「音桐，你应该有在玩奇想吧？」

「我？嗯，是啊，我刚刚也借了希斯尔会客室的机台，让他们给我玩一会儿。真是有意思啊。」

这行为说起来等于是滥用职权，但在场没有人出言指摘，就连音桐带着的那名女秘书也默不作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被夏日艳阳火辣辣地晒着的人行道上，推着手推车的老奶奶慢悠悠地经过。旧书店鳞次栉比的神保町街上，面对面的这三人虽然都拥有天文数字级的身家，却一点都没有富人的架子。他们在路人眼中，大概就只是个惹人厌的帅哥，认真的女大学生，以及风趣的中年大叔吧。

「好吧，既然野乃这么冷漠，我看我还是先走好了，毕竟还得到秋叶原新开的电玩游乐场视察呢。」

「喔喔，我途中也有看到，店面还挺大的，原来是波尼公司的直营店吗？」

那是希斯尔员工也提到过的，配备了大量Cocoon机台的电玩游乐场。该店似乎是奇巧幻想Online的官方认证店。配备了那么多线上VR游戏机台的游乐场，在国内可是绝无仅有。

「关于那方面，其实目前还没谈拢呢。先斩后奏地赶工虽然也是个问题，不过更重要的是现今电玩游乐场生意萧条，盖那么大规模的店铺风险也不小。再说专营线上VR游戏的游乐设施，有没有市场都还是未知数。包括我们在内的许多企业虽然都沾了点边，不过大家都只想接收成功的好处，而不愿承担风险。」

「常有的事。」

「是啊，常有的事。总之，我们虽然有出资，但最终权利都挂在子公司上头，要是他们经营失败，来个断尾逃生就搞定了，虽然这对他们不太好意思。」

面对说得满不在乎的音桐，一朗并不觉得他冷酷。身为企业首脑，停损避险是理所当然该做的事。肆无忌惮地当街说这些事情，对某些人来说也许太过掉以轻心，但关于肆无忌惮这点，一朗就跟他没有两样，因此同样没放在心上。

「哎呀，一不小心又聊久了。总之怎么说呢，等到时开张了，你也来光顾一下吧。要是有你付钱让营运上轨道，我们就不必找那些可怜的代罪羔羊了。」

「可惜我不太喜欢人潮。」

「哈哈哈，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我们走吧，山秘书。」

音桐说完笑了笑，带着从头到尾沉默的女性离开了。神保町虽然跟秋叶原离得不算远，但在这种大热天里徒步不搭车，毅力可真教人钦佩。

「听说他挺注重健康的。」

身后的蓟嘟哝了声。

「喔～那也挺好的。」

至于一朗，感想就只有这样。

「我从之前就在想，音桐对你们公司的动作可真是强硬呢。」

「嗯，是啊……」

向来有话直说的才女，难得支吾其词。

「波尼公司似乎不惜一切地想要并购。不过就如您知道的，希斯尔的营运也的确是不太乐观……」

基尔希瓦塞、铜人王、爱德华、松永之类对游戏深有研究的玩家们，常常批评奇想的游戏平衡。技术人员太执着于展现技术，对无关紧要的部分过于投入，重点的娱乐部分反而草率，说起来也是常有的事。要是为奇巧幻想Online着想，那么跟累积了技术经验的波尼公司合并，也许是更好的方向。

「可是蓟小姐妳无法接受，不是吗？」

「毕竟奇想再怎么说，都是我们一同打造的『作品』。」

「原来如此。好吧，这也没什么不好。」

一朗既然自己无意插手营运，这方面自然只能由她们决定。他就只是以一介玩家身分享受这游戏。由这点来想，这次答应蓟社长的请托，其实已经快踩到他原则的边线了。

「但妳最好当心点。我虽然没跟音桐直接打过交道，但听说他不是能够掉以轻心的人。妳用我的名字当靠山是无所谓，但我自己不打算直接投资希斯尔，也无意提供经营方面的建议。」

「是……」

年轻女社长一脸悲壮地点了个头。一朗心想，她虽然没多透露，但过去至今肯定受了那男人不少骚扰吧。

「一朗先生，您还真是跟芙蓉小姐形容的一样呢。」

就在即将进入公司大楼前，蓟这么说了。

「是吗？希小姐是怎么形容我的？」

「说您不是个会让人称心如意的人。」

「这个嘛，我承认。」

一朗轻耸了下肩。

「总之让我重新来过。一朗先生，我带您到萝丝玛莉那儿去吧。」

「嗯。」

「就如先前说的，人工智慧『十贤者』和积体群智系统连接，其中只有萝丝玛莉对一朗先生您感兴趣，似乎是因为跟统计的平均值比起来，您的行为模式让她无法理解。」

「我倒觉得单一的个人行为，不必理解也没关系就是了。看来这人工智能挺有眼光的，竟然会对我感兴趣。」

对一朗有兴趣的人，可说是不胜枚举。过去有数不清的美女找上他，而他虽然不是对男欢女爱没兴趣，却又觉得那些人都毫无意义。但如今对象换成人工智慧，可是头一遭的初体验。

即使行为被评为超常，一朗也并不放在心上。这标准是他人订的，而既然认为他人的评价毫无意义，一朗自然也摆脱了常规的框架。他知道自己超常，也知道周遭懂自己的人是如此认为的。

希斯尔的总公司大楼，一楼是柜台与伺服器房，二楼是办公室，三楼设为会客室与休息室。蓟刚说的人工智慧「十贤者」，全部都收在四楼里头。听说要运作她们每个程式，都需要有超级电脑等级的硬体。在蓟的带领下前来的房间里，塞了共十台冷冰冰的机械。

萝丝玛莉就是其中一台。她跟一朗自家屋顶种的香草同名，原产地在地中海，是种开着白、淡紫、桃红色小花的矮小灌木。樱子有时会取它的树叶，晒干后用在料理上。

「所以，我只要跟她对话就行了吗？」

「是的，她在语音方面能够理解英语与日语。那么，请您使用这个头戴式耳麦吧。」

这耳机麦克风虽然是那种能在秋叶原的出清商品堆里找得到的便宜货，但一朗当然不会放在心上。尽管在游戏里跟NPC有过不少无意义的对话，不过跟人工智慧当面对话的经验可就不多了。一朗挺期待，她拥有多么人性化的会话细胞。

「嗨，萝丝玛莉。」

他先从简单的问候开始。沉默几秒后，耳机里传来女性的合成语音。

『早安，请告诉我您的姓名。』

「我喜欢妳这样开门见山。我叫做石蕗一朗，因为听说妳想认识我，所以请蓟社长带我来这里。」

『一朗。您是在奇巧幻想Online里的龙人族角色吗？』

「嗯，我就是那名玩家，但现在并不是透过游戏与妳对话。」

『明白了。我也正缺乏有关您的资讯，接下来请您提供解决问题的资讯。』

这说起来或许理所当然，不过一朗还是心想，这问答还真是机械化又无聊啊。

但由蓟社长的话，以及萝丝玛莉自己的发言来推测，这人工智慧拥有的演算法能够发现自己尚未解决，尚未理论化的「问题」并试图「解决」，或者以单纯而原始的说法，她拥有「求知欲」。若她感兴趣的是人类的行为原则，那么──

一朗想着想着，益发克制不住自己的欢欣与期待。听从樱子的提议果然是正确的，这的确是难得的体验。

「那么一朗先生，我先回办公室了，有什么事再叫我吧。」

「嗯，谢谢妳。不过妳若不陪伴着『她』，不怕我灌输什么奇怪的知识吗？」

「关于这点，我相信一朗先生您。」

蓟露出一抹淡笑并说。

「再说，身为萝丝玛莉的研发者，我不想限制她主动吸收累积的知识。」

薄薄的眼镜里燃起的激情，一点都不像是未满二十岁的女性所拥有的。这一幕让一朗觉得，她果然更像个技术者与研究者，而不是经营者。

目送蓟离开房间，一朗回头面向萝丝玛莉的伺服器主机。

「好吧，我会把妳想知道的都告诉妳。想从哪里开始呢？」

『我无法理解您在游戏里的行为。就我的认知，人类的行为模式中的确有重视「美观」的原则，但游戏内以完成任务为主要目的，我无法理解您轻视装备性能的行为。』

「毫无意义。我就算不那么做，一样是最强最厉害的。」

一朗答得理所当然。

「再者，追求美观更甚性能的玩家也许不太多，但也不只我一个。」

『这点我明白，但这是不正确的。』

「毫无意义。正确与否，由我决定。」

她得到的回应果然还是这句。

「相信自己想相信的，做自己想做的事，这才是重点。当然，世上不是所有人都是如此，需要社会规范约束，而人们大多会受感情摆布，需要一定的『法』来限制。不过我不需要这一切，会依自己的意思随心所欲。」

『我认知到，您的言行已经在游戏内造成诸多问题。』

「要是活得随心所欲，难免会与人偶有摩擦。有人因为害怕这些而过着与人毫无摩擦的生活，我也无意否定这样的生活方式，但我自己可不愿意这样。」

只是个量子程式的萝丝玛莉，究竟能不能理解一朗自己的『信念』呢？这其实算是一朗的实验，用来测试她的思考能够人性化到何种程度。

一朗并没因为对方只是个程式而轻视她。他认为彼此该平起平坐，才会产生这样的傲慢态度。这不只限于电脑，对谁都是一样的。

「萝丝玛莉，妳觉得呢？」

一朗问了沉默不语的人工智慧，隔了一会儿才得到回应。

『正以获得的讯息重新验证，请稍候。』

「嗯，知道了。」

一朗在没有视觉的萝丝玛莉面前轻笑，深坐到房间里的廉价折叠椅上。

这么说来，萝丝玛莉等十贤者，全年无休地监视着游戏内的状况，就连现在也正在撷取游戏内的讯息。

不知道基尔希瓦塞那边顺不顺利呢？

但他才刚想，随即甩甩脑袋打消念头。

樱子已经说过，一切包在她身上，那么怀疑她就等于违反礼仪。一朗随即把心思转回眼前的萝丝玛莉上头，静候她那求得结论前的漫长运算时间。

基尔希瓦塞再度登入后，爱莉丝与菲莉西亚已经在沙滩上等待了。神色不安的两人周围，如今不只有松永与美短喵，就连The　铜人‵s等其他人也不知为何全数到齐。

时刻刚进入下午，海滩上的玩家人数逐渐回升。难得一见的泳装女性角色们暴露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下，让爱莉丝与菲莉西亚坐立难安，幸好有美短喵积极地挺身应付。身材稚气的她由于有泳装加持，对男生们搔首弄姿，灵活摆动尾巴的模样，让部分男性玩家简直是欲罢不能。游戏内头号公主型玩家当之无愧。

「基尔希，欢迎回来～」

「嗯，我回来了。」

听了不知哪儿传来的问候，基尔希瓦塞答道。

「合欢小姐她们还没来吗？」

「是啊，还没来，只不过……」

双手抱胸的爱莉丝，眉头深锁瞥向周遭。

周遭围出的人墙，全是来凑热闹的。她不晓得这些人是从哪儿得知消息，但看来大家都是听说「那个」爱莉丝名牌馆又惹出什么事，带着期待闻风而来。

基尔希瓦塞看着松永。

「不是我喔。」

带着狡黠笑脸的精灵男子说了，手里依然拿着草莓炼乳的冰沙药水，喳喳喳地舀进嘴里。

「不过关于我自己，既然事情这么引人关注，之后应该会把它写成文章吧。我当初会把美短喵介绍给合欢，只是基于个人想法。再说如果是我找人来凑热闹，那么根本就不会在你们面前亮相了。」

「啊，也不是我喔～」

配合地对着众人的截图摄影摆姿势的美短喵，回头对着这儿说道。

「除非是利害关系一致，否则出卖朋友这种事有违我的原则。」

松永也就罢了，美短喵应该不是会在这种时候撒谎的人，那么说的话应该是真的了。

「这就证明了，你们有多受大家关注啊。」

抱着泳圈的The　铜人‵s公会会长铜人（首领）做了个别有意涵的笑脸并说。

「因为有格拉斯哥巴拉，以及得尔费亡魔领那件事。石蕗先生虽然目前人不在，不过大家早就听说这次的纠纷也是因他而起的。不少人早就看石蕗先生不顺眼了，所以这次大家都很感兴趣，等着看少了石蕗先生的爱莉丝名牌馆会如何出招。」

「这兴趣还真是低俗啊。」

爱莉丝直接开呛。抱着牛蒡二号的菲莉西亚也没给好脸色。

「不过嘛，两位尽管放心吧。」

基尔希瓦塞调整了下声调，随后接着说：

「我会倾全力守护，不让两位吃亏受害。」

白银铠甲发出喀喳一声。一整年扮演下来，她对这壮年男子的角色也算是掌握得够熟悉了。在爱莉丝与菲莉西亚眼里，自己现在应该就像个散发沉稳自信的可靠老绅士吧。扇樱子是个演技派，打从十岁起被两个哥哥换上女仆装而养成的角色扮演魂，可是真材实料的。

「嗯，那就拜托你了。」

「要是有什么万一，我也会上场助阵的。」

爱莉丝点点头，菲莉西亚也抱紧牛蒡二号。但愿事情能平安落幕，别让高压爆裂炮魔球真的派上用场。

「倒是，基尔希瓦塞爵士，你打算怎么办呢？」

松永以细长的汤匙一指，接着又问了。

「我想你应该也晓得，合欢这件事是心的问题，可不是你挺身挡下就能了事的。」

「当然是只能拿出诚心诚意，以对话请她谅解了。」

基尔希瓦塞耸了下肩。这可不是比较双方的【精神】能力值就能解决的，也因此格外棘手。既然人与人之间有接触，那么游戏也就等于是社会的延伸。身为一个玩家，她其实不希望有人把现实里的纠纷带进游戏，不过既然万恶之源是主人那自我中心的个性，身为一名忠臣，就只好全力帮他善后了。

「久等了。」

就在这时。

下定决心的基尔希瓦塞耳里，传来合欢的声音。转头一瞧，依旧西装笔挺的精灵女性，带着提卡和索莎雷丝两名随从站在那儿，两人身上仍然穿着泳装。

「恭候多时。」

他以代表人身分上前点头致意，合欢接着却微皱起眉头。

「基尔希伍沙先生……是吗？」

「是塞，塞。」

「伍、伍赛？」

「瓦。」

「无所谓了！基尔希瓦塞先生！」

「是。」

面对面红耳赤的合欢，另一头就只是沉着以对。

「我的谈判对象是爱莉丝小姐，能请你让开一下吗？」

他听到身后的爱莉丝，传出倒抽一口气的声音。

「爱莉丝是本公会的设计师，因此由本人代表出面。」

「可是她人不就在那里吗！」

「嗯，是没错……」

看来对方没那么好打发。基尔希瓦塞只好死了心，认真谈起正事。

「要是能冷静沟通那倒是无妨，但我认为合欢小姐您现在似乎有点情绪化……」

「我……！」

才要开口的合欢，背后传来缺乏抑扬的嘀咕声。

「好吧，会长，让我来吧。」索莎雷丝，那个外表可说是稚气的女性角色，一对双眸色泽如海般深邃而神秘。依旧穿着泳装的她一出面，让围观的人们微微喧腾。只见她把阳伞递给一旁身材高大的兽人并说：

「提卡，帮我撑阳伞好吗？」

「不要。」

「好吧。你真不够意思。」

被一口回绝的索莎雷丝倒也不怎么受伤，转动着阳伞站到合欢面前，与外表不相称的厌世笑靥一浮现，深蓝色眼眸对着爱莉丝。基尔希瓦塞顺着她的视线回头一瞧，只见爱莉丝紧张地咽了口口水。

「我就长话短说吧。我想妳大概也晓得，合欢对妳没有好感，或者说得确切点，不认同妳这个人。」

不同于合欢那时，索莎雷丝沉着的用字遣词，让周遭鸦雀无声，只剩打上海滩的浪潮在背景作响。

「要是说得太详细，可能会伤到她细腻的少女心，不过我就继续说下去吧。合欢在现实世界里是个时尚设计师，就跟爱莉丝妳在游戏里做的一样。如妳所见，她是有才华的人，在业界拥有一定的口碑。而合欢当初会毅然决然加入这业界，是拜某名男子所赐。」

周遭这下议论纷纷，似乎都没料到这儿会上演八点档连续剧的剧情。

「那人虽然自由奔放不受拘束，但以世间一般水准来看，品味绝不算是差劲。没想到有一天，他却别上一只品味差劲透顶的胸针。爱莉丝，也就是妳的作品。」

作品遭评为『品味差劲透顶』，爱莉丝就算气到怒发冲冠也没人会怪她，然而她的反应，却只有一声吞咽。

这是发生在现实世界里的事，但一旁凑热闹的人恐怕没有谁会这么想。毕竟就连爱莉丝都没料到，一朗竟然会把那胸针带进现实世界。

「合欢怎么也无法接受。虽然那男人本来就难以理解，但她不懂明明自己的实力占上风，为何意中人对自己做的东西不屑一顾，却把某个来历不明的外行人所做的胸针，钟爱有加地别在胸前。」

「钟、钟爱有加……？」

憔悴的爱莉丝鹦鹉学舌般回了一句。表情就像是在说「别跟我开这种玩笑好吗？」基尔希瓦塞清了清喉咙，为谈判分个段落。

「您不认为这说法有些自私吗？」

「是啊，是挺自私的，但若要说自私，你们公会的会长也不遑多让吧。这次说穿了只是种压力释放，你们不觉得吗？」

面对轻笑的索莎雷丝，基尔希瓦塞无话可回。若要讨论任性妄为，恐怕没人比石蕗•一朗更配得上这几个字。从以前到现在让旁人陷入各种倒楣事的，正是这位大少爷。

而基尔希瓦塞脸皮可不如他厚，无法以一句『毫无意义』将这些一笑置之。

「所以说，那男人当然有责任在。可是呢，合欢也有权利采取行动让自己释怀，不是吗？」

「唔、唔咕……」

基尔希瓦塞这下哑口无言。的确，这么说似乎也有些道理。

「可、可是，问题在于合欢小姐打算怎么做……该怎么做，才能让她释怀呢……？」

他竭尽所能，却只能勉强挤出这么一句。

围观群众的视线，一齐转往合欢那儿。只见她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视线转往爱莉丝并说：

「首先，我想请爱莉丝小姐让我看看她的设计实力。」

「只要这么做，您就能释怀了吗？」

「是的。我想了解，一朗先生究竟是觉得爱莉丝小姐的设计好在哪里。」

基尔希瓦塞转头瞥了爱莉丝一眼，见到她全力摇头。好吧，不意外。这虽然不算是比赛，但结论同样是一开始就注定了。合欢曾把爱莉丝的设计评为『没什么大不了』，实际上也确实如此。这就是一切的答案。

这可行不通啊──基尔希瓦塞心想。

这件事就跟爱德华那时一模一样。即使爱莉丝展示实力，合欢也不可能会信服的。一朗为何会喜欢那只蝴蝶胸针，实在是只有当事人才会晓得。

「我只是想了解实力，为何您不肯点头呢？」

不久，合欢的牢骚也开始了。对方的急切虽然不难理解，但就算照她说的做，对双方显然都没有好处。

「因为……我根本、不可能比得上、合欢小姐妳啊……」

爱莉丝呢喃吐实。

「好吧，嗯，怎么说呢，石蕗就是那样的人，我想您就算调查她的设计，也不见得能得到结论……」

基尔希瓦塞以这句话试图让她冷静下来，不过看来是适得其反。

「满口石蕗来石蕗去的……」

合欢以颤声嘟哝道。

「你这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对一朗先生又懂些什么！？」

「这个嘛，就如先前说过的，我只是石蕗的佣人……」

「既然这样，请你别一副自以为了解他的样子好吗！」

（不爽。）

扇樱子向来以个性温厚著称，小时候成绩单上的评语一直都是『极少动怒发脾气，是个乖巧的孩子』，专长是做家事、格斗游戏以及和气的笑容。

然而此时此刻，她实在难掩火气。她说不上是为什么，然而面对嫌东嫌西的合欢，基尔希瓦塞如此回应：

「但我认为，我应该还是比您要了解多了。」

响亮的「啪」一声传开。

在蓝天下响起的巴掌声，让爱莉丝忍不住缩起身子。基尔希瓦塞头上跳出的伤害数字是「○」，意味着他没受一丁点伤害，但声音听起来似乎挺痛的。

赏基尔希瓦塞巴掌的正是合欢，看来是对他的话忍无可忍。好吧，最后的那一句听起来，的确是颇有挑衅的味道。

「那样的话，你还真有脸说出口……」

「呃、嗯……」

菲莉西亚这下也彻底僵住了。

基尔希瓦塞为何要说这种话，目前不得而知。但，爱莉丝也觉得，合欢对大少爷这个人不太了解。这就是所谓的恋爱带来盲目吗？总之实在教人难以理解。

合欢余怒未消，但打出巴掌的手很快就缩了回去。被激化而又无处发泄的情绪，酝酿出某种危险氛围。再这样下去，根本无法指望能有冷静的对话。

「够了吧，会长。」

直至先前沉默不语的提卡，扔下鲨鱼泳圈说道。

「再这样谈下去，永远是两条平行线，不会有结果的。」

合欢这才乍然回神，抬起并转过头。

「可、可是……提卡先生……」

「我说你。」

而提卡没理合欢，赤红双眸对着基尔希瓦塞。

「你觉得继续谈下去，能谈出什么来吗？」

「不觉得呐。」

基尔希瓦塞以平坦的嗓音回道。位置完全背对着爱莉丝等人的他，看不出脸上表情为何。

拥有怪物般威容的提卡，耸了耸肩并点头。

「是吧？但是啊，我们俩说起来就像是佣兵，可没办法让事情就这么结束。」

「嗯。」

「我们就以二对二的决斗来做个了断吧。要是我们赢了，你们就得乖乖听我们的。」

「果然还是变成这样了嘛。」──爱莉丝身旁的菲莉西亚嘟哝了声。

「果然还是变成这样了。」

同样的话，被松永也重复了一次。他已经吃完冰沙药水，人站在爱莉丝身旁，菲莉西亚为了躲他，藏到爱莉丝的背后。

「你说果然，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松永嘻皮笑脸地说了。

「其实他们早就计划在最后这么做了，毕竟都特地带了两名战斗职玩家了嘛。本来这种事大可沟通解决，但现在看来也不是这种气氛。虽然游戏里的口头承诺也没什么约束力就是了。然而要是采取决斗方式，就能获得旁观者的认同，带来所谓的群众压力。」

也就是说，行使武力就是他们的最终手段。看来不管在现实还是游戏世界里，这硬道理都是一样的。

当然，基尔希瓦塞要是拒绝，对方也不能拿他怎样。他没有答应的理由，也没有谁能逼他决斗。然而继续拖延下去什么也解决不了，却也是不争的事实。营运公司也强力建议过，游戏内的纠纷，由玩家之间自行解决。

基尔希瓦塞头转了过去。

爱莉丝迷惘了，不知该如何回答。要是她能答应合欢的要求，基尔希瓦塞就不必多打这场仗了。

「好吧，我接受。」

而老骑士不知是否看出她的踌躇，这样回答了对方。

「这样啊。」

提卡简单回了句，接着又问了。

「那你们赢了的话有什么要求？希望我们别再纠缠之类的吗？」

「爱莉丝还在犹豫，这我也说不上来。不过嘛，我答应决斗，有部分算是为了争取时间。」

发现接下来准备要决斗，围观者全都兴奋了起来。在VR游戏特有的临场感里进行PvP战斗，可是相当受欢迎的好戏。部分玩家甚至从选单画面启动摄影程式，准备在影音串流网站上直播。

提卡和索莎雷丝来到前头。既然采取二对二决斗，上场的当然是他们俩。只见两人打开选单视窗，叫出登录装备，泳装也切换成战斗装束。提卡披着破布般的袍子，索莎雷丝则是哥德萝莉风的洋装，两人都是风格独具。

「好……！」

这时，爱莉丝身旁的菲莉西亚说了，牛蒡二号也不知何时《变形》为垒球大小。只见她把腿一抬，向前迈开大步。

「看样子，我的高压爆裂炮魔球终于──」

「啊，菲莉西亚小姐，请您退下吧。」

基尔希瓦塞头也不回，单手把她拦了下来。

「咦咦咦～可是可是，可是可是，可是这可是二对二耶？」

「我答应过一朗少爷，会保护好两位。」

基尔希瓦塞以骑士的标准装备，骑士剑与卡特盾武装自己。

「基尔希瓦塞爵士，让我来为你助阵吧。」

而先前几乎没存在感可言的The　铜人‵s公会会长铜人（首领），拿起那把和轻小说异业合作的武器，同样向前迈开大步。

「喔，不了，您的好意我心领了。」

然而，基尔希瓦塞这次一样头也不回地单手拦下，铜人（首领）只好伤心地回到一群铜人里。

「大哥，你确定吗？这样可是二打一啊。」

「若是一朗少爷的话应该会这样回答──『毫无意义』。」

基尔希瓦塞拿着剑与盾，在两名玩家前架起。凑热闹的人们见状，自然而然地围出圈子，筑起临时的决斗擂台。在这个非属市区的海滩，从一开始就是容许玩家间战斗的原野区域，不必另外传送决斗请求。

让爱莉丝好奇的，是合欢的态度。如今她一副心有不甘地，看着上场的提卡与索莎雷丝。也许这样的事态，其实并不是她当初的意思也说不定。

「提卡先生、索莎雷丝小姐，麻烦你们了……」

但在最后，她这么说了。于是爱莉丝也带着某种难以形容的急切，向基尔希瓦塞说：

「基尔希……」

「嗯，什么事？」

「不好意思……」

「这是我自愿的，您无须道歉。」

基尔希瓦塞露出一贯的稳重笑脸并说了，但爱莉丝看了那表情依旧安不下心，觉得总是有疙瘩在心里。

「那么大哥，准备开始了。」

提卡的破布一掀，一排指爪对准基尔希瓦塞。

「我叫做提卡，将夺走你的『业』。」

「喔喔……」

基尔希瓦塞感叹一声，隔了一段空档，随后惶恐地问道：

「恕我无知，请问这是什么作品的台词呢？」

「是我的原创台词啦！」

看着满面通红的提卡，爱莉丝心想，他们还真是缺乏紧张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