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一卷 Chapter 3 - 布丁漫画网-土豪漫画

3-1 夜路，独行

艾蕾GY离去之后，我从大井町乘电车来到了户越公园站。

从车站出发，我拽着她留下的纸袋向着公寓独自走在夜路上。

昨天和今天都是两个人所以没有察觉，夜里在外面走着已感微寒。

腹部还留有被她殴打后的痛感。

真是手下不留情啊……

这样就算完了吧，我这样想着。

她当时应该是被我不幸言中，不知如何反驳，所以才打我肚子的吧。

……估计她也隐约察觉到自己喜欢的并不是我本人。从她的角度来看，想要靠近现实中不存在的吉斯卡尔德，就只能选择现实中的我。

火大起来。

她所追求的只是那幻影般的吉斯卡尔德。虽然注定无果，但我的感情却牵绊于现实中的她。

令人痛苦的无以复加。

但这不是她的错。

错的是那个通过操纵吉斯卡尔德来试图伪装的我。

只是魔法走到了尽头。只是如此……

回想起艾蕾GY哭泣的脸。

想到她可能会因为这件事而再次割腕，心情就更加沉重。

但是，我已经下定决心，不再发邮件来确认她的事。

把她的行李都邮寄回去吧，反正通过通信贩卖的记录可以知道住所。

快到公寓时，我的脑中闪过画面，艾蕾GY说不定会再一次站在门前。但实际上却没有任何人的踪影。

相反地，邮箱里塞着停止煤气供应的通知单。

恐怕今天下午就停了吧。那时候，我刚送走了艾蕾GY，正在家中安心熟睡着。

我用力将通知单塞回到邮箱。

家中还是艾蕾GY留宿时的状态。

稍微打扫之后，正准备打开电脑的我突然停下了动作。

为什么要打开电脑呢，我问自己。现在既不是工作的时段，也不能再在从聊天软件中寻找到艾蕾GY的名字。

从车站带回来的两个她的纸袋进入了视线。

「那个傻瓜……，都拿了些什么呀！」我一个人小声嘀咕。

虽然有些犹豫，我最终还是把行李里的东西逐一取出检查了一遍。

首先是，平底锅……

小铝锅

水果刀

调味料的小瓶

炒饭的素材

挂面

罐头装的肉沙司

两桶咖喱罐头

三袋方便面

两个印有奇怪猫图案的马克杯

……不知为何，打开印有强手棋图案的塑料袋后，里面出现的是有点大的初版Game Boy。启动后，显示的是俄罗斯方块。

除此之外，这个袋子里还有……

CD播放机和CD盒

已经从盒子里散出后混在一起的几款桌面游戏的卡片

携带用的迷你强手棋

携带用的迷你棋盘

骰子

另一个纸袋里装有……

化妆品

印有星际宝贝图案的皮包

粉色的手镜

电吹风和梳子

牙具

不计其数的喉糖和巧克力散满一袋

还有就是装在伊藤洋华堂的塑料袋里的替换衣物。

这家伙是要去无人岛求生吗……

但说不定，艾蕾GY肯那个原本就打算来我家与我同居。

即便不是那样，也肯定是计划在这里住个好几天。

联想艾蕾GY收拾这些行李时的样子，我的心就好难受。

打开她的CD播放机，里面装的是我的CD。

而且是相当早期的CD。

当时的CD还没使用商标，只是用标记笔在上面写了CD名字。

墨迹已经变花，可以从中推断这是CD反复多次听后留下的印记。

再看一下CD盒……

里面装有约三十张CD，全都是我的作品。

她从大约四年前的中学时期开始，一直购买收藏的CD全都装在这里。

CD盒的一面上还夹着一个小号的笔记本。

封皮上写着「AM游戏笔记第三部分」。

破损的相当厉害，已经相当陈旧了。

打开里面，全是密密麻麻的小字。

以我制作的游戏的名字为目录，她的各种游戏记录和评论布满纸面。

其中夹杂着彩色钢笔的字迹，以及布满各处的可爱贴纸和插画。

2005年下半年开始发布的游戏，按照发布顺序排列着。如果再有新作的话，估计还准备继续追加。第一页上的文字已经开始变得模糊不清起来。

这本就是艾蕾GY不为人知的、专为自己而制作的游戏笔记。

既然写着「第三部分」，那就肯定还有「第一部分」和「第二部分」。

只是光这一册，容量就高的就吓人。

这个笔记本是对我一直真心支持的一部记录。

可以感受其中包含的大量时间和心意。

我因为太难受而没法读下去啊。

合上笔记本……

背面上写着「FreeFree，吉斯桑！」。

看到这里，我第一次哭了出来。

3-2 革命的终焉

从那之后的两天，我再也没收到艾蕾发来的任何信息。

本来想把她的行李拿到便利店，通过宅急便送走。但是两件大号行李的邮费高的惊人。我只好用尴尬的语气向店员解释：「对不起，钱没带够」，然后将行李再次搬回家。

Andy Mente的通信贩卖里又出现了三封新的订单。

每一封都只是预定一、两张CD的小订单。

其中一封的备注栏里还写着如下信息：

「这是我一次买CD。

最近我才知道有Andy Mente，虽然起初觉得有些奇怪，但很快我就迷上了它。「怪盗公主」和「自给自足」都非常有趣，想不到这些游戏都是免费的。我也很喜欢吉斯桑写的日记。

如果可以的话……下面是我的MSN地址，请添加好友吧。

<a href="/cdn-cgi/l/email-protection" class="__cf_email__" data-cfemail="a0d9cfd5cbcfffcccfd6c5d3ffc1cdffd8d8d8cfcfcfe0c8cfd4cdc1c9cc8ec3cfcd">[email protected]</a>」

之前的话，对于这样的邮件我都会一封一封认真的回信，但是不知从何时起，我开始变得偷懒，不再写回信了。

这个人也把我看成是吉斯卡尔德，读到这里我的心情就开始沉重起来。

虽然完全没有干劲儿，但是我还是不断向自己灌输收入的重要性，回了邮件并完成了打包工作。

拿到邮局，三件包裹的邮费就基本耗尽了我的全部财产。

之后的几天内，估计会有数千元的钱汇入。

但是在此之前，已经弹尽粮绝了。

每天都上网站银行确认存款金额，但却没有任何来钱。

几天后的早上，我发现手机收到了艾蕾GY发来的短信。

里面写着「行李，忘拿走了。对不起，吉斯桑。对不起。」

不去回应。

相反地，已经饿到极点的我擅自决定:「第二个的对不起，肯定是对打我肚子的谢罪」，于是将艾蕾GY行李中的巧克力作为补偿，全部吃掉了。

虽然行李里还有方便面和挂面，但是没有煤气的话就无法烧水，自然也就没法吃。如果通信贩卖的汇款来了的话，应该把煤气费先交了。行李里的食物估计够吃上一个星期。

只是已经决定了不再与艾蕾GY见面，一天就变得这么漫长。

为了走出经济危机，应该把所有的时间都投入游戏新作的开发。

我提高速度，开始调试程序、绘制插画、制作音乐。

过程中不再投入任何的想法或是信念。

只要有钱就行。

事到如今，为了某人而制作游戏的理由已经不复存在。

我的新作，艾蕾GY还会玩吗？

可能会，也可能不会。

不管到底怎样，她的事，我已不再关心。

意识到这一点的我变得难过起来。

至少我曾经喜欢过她。

但是，她眼中所注视是我制造出的幻影，而不是我本人。

之前每当想起小梦时，我都会喝点安定剂，但现在安定剂已另有他用。每当想起与艾蕾GY有关的事，安定剂都可以起到中断思考的作用。

两三天后，通信贩卖的钱款以及兼职的工资都汇了过来。

一瞬间，煤气费和租金都有了着落。

手腕上还留有着正在恢复中的伤痕。虽然已经完全治好，但仔细观察的话还是能看到些许痕迹。

脑子里又响起了艾蕾GY那无忧无虑且又高亢的笑声。

这些伤痕是在隔离带上载人骑自行车时摔倒留下的。

感觉已经是相当久远的事了。

不管是什么样的伤痕，都会不断消失。

艾蕾GY留下的方便食品已经基本消化完全。将行李中剩下的她的杂物、衣服和CD一起打包，通过宅急便送到了古岛绘里的住所。

还一直能从艾蕾GY那里收到短信。

我已经养成了在收件音响起时服用安定剂的习惯。

我将所有的邮件看都不看直接删除，以最大程度地减少对内心的伤害。

删掉的短信已经不计其数。

即便如此，来信仍没有中止的迹象。

实在没有办法的我，只好发出最后一封短信，用以作为这一切的终止符。

「我对你的兴趣已经大不如前。所以，也请尽量努力尽快的忘掉我。我也会这么做的。和你的相遇是件非常幸运的事。非常感谢。虽然可能已经伤害到了你，但请千万不要选择割腕。这是我最后的恳求。永别了。」

多么任性的短信啊，连我都真么觉得。

但我还是认为：这才是最好的选择。

如果直接见面分手的话，相互之间可能会产生新的瓜葛。

发出信息后，我立刻服下了两粒安定剂药片。

不一会儿就感觉头晕晕的。

药已经不太有效了。

自我厌恶正在不断的增幅。

很快，胸口像是燃烧一样，无业也变得无法停止。

感觉已经无法正常呼吸了。

寒气也从四周逼来。

我躺在被褥上。

收件音响起。我立刻取过手机，无视内容直接删掉来信。

邮件删除之后，泪水肆意涌出。

我又吃了一颗药丸，用毛毯裹住自己，闭上了眼睛。

只希望时间能够过得再快点。

这样的话肯定就能忘记，艾蕾GY的事。就和小梦当时一样。

疼痛和意识一起变得分散。

慢慢地呼吸变得顺畅，然后很快就睡了过去。

从第二天开始，短信就再也没来过。

3-3 大众向

为了吃饭问题而制作的游戏，在预想的时间前就完成了，并公布在网上。

游戏的标题是《家里蹲的魔法使》。

贫穷的家里蹲魔法使，在手能伸出窗户的范围内，对掉落的石头、沙子、小草和虫子等物件进行收集，用魔法合成各种各样的物品。俨然是一个像那么回事的模拟游戏。

毕竟是以大众向为目标制作的游戏，发布后的反响相当不错。

之后就要开始原声CD的制作了。

这样一来，租金和电费也算有了着落。

3-4 与普通人不同的生活方式

经过一段时间，我又回到了之前一直休息所以未曾露面过的围棋会馆。

在与艾蕾GY相遇之前，即便是打不起精神维护Andy Mente的日子，我都会去围棋会馆。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我对围棋特有的执着。

我现在之所以会对围棋如此热衷，起因其实是与小梦的分手。

沉迷与围棋之中，可以使我尽量忘记小梦。

在这一层面上，去围棋会馆和服用安定剂的性质其实是相同的。

也多亏如此，我的围棋水平在短时间内有了迅速提升。

也许是当时养成的习惯，为了忘记艾蕾GY，去围棋会馆的想法又冒了出来。

要是能跟上次一样，再一次投身围棋，进而忘掉艾蕾GY的话就好了。

「哦，少见的孩子竟然来了。这段时间没来，我还以为你回老家了呢。」师傅这样说道。

「对不起。因为邮局的兼职太忙了。」我撒谎回应。

「说瞎话，其实是忙于制作游戏和音乐，才对吧？」谎言被拆穿了。

以前我曾想师傅提到过自己制作游戏和音乐的事。

还曾和元音乐家的师傅，交换欣赏过彼此创作的曲子。

但是，师傅还不知道艾蕾GY的事。

「就，就是那么回事……。邮局的兼职也没有了。」

「啊哈哈哈，真的吗。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那，下棋吗？只要棋力还在就行。」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我与师傅相对而坐。

与上回一样，还是让我先布置三子，然后再开局。

和师傅下棋，与和其他老爷爷们或是小山田幸贵下棋不同。

和师傅下棋，应该说是一种考试。

在对局中，下棋时的心理所藏何物都会被师傅察觉。

虽然和师傅下过几次，但现在还是出汗不止，棋子都因汗水变得光亮。

由于精神高度集中以及紧张，指尖不住地颤抖。

之前师傅讲过，围棋也叫做手谈。

这一方面是因为围棋每一字叫做一手，另一方面，围棋也可以看作对局的双方之间所进行对话。

越是高段的棋手，在与比自己低段选手下棋时，越能读解对方的心理。对手在思考什么，心情如何，乃至性格如何都能判断出来。

换言之，与像师傅一样的高手对弈，感觉自己的皮肤都已变得透明，内心的一切都会被看到一样。

在以前这种感觉特别明显。但是随着棋力的不断提升，我也慢慢开始理解师傅的思考方式。

这是在与师傅的对弈过程中，最让我感到开心的一件事。

集中注意力，全力投身于战斗之中。在平常生活中很难再找到能像这样能使人全神贯注的事。

同时在与师傅的对局中还能亲身感受到那种日常生活中无法遭遇到的精神上的绝境。

肾上腺素不断分泌，虽然是在冬天手心却开始冒汗。

师傅经常跟我谈及「棋吉」。「棋吉」中的「吉」字其实是痴狂的意思。师傅说，所谓「棋吉」是指那些对围棋极度爱好过分投入，直至家破人亡仍不舍下棋的人。

我慢慢懂得了那些成为「棋吉」人的心情。

在下棋的时候，感觉一切都可以抛之脑后。

一旦潜入那沉思之中，便可逃避于现实中所有的困难。

不管内心有多痛苦都可以随之振奋，全心投身于眼前的战斗。

与师傅对局结束后，两个人开始从第一手开始对对弈过程进行检讨。

刚来围棋会馆的时候，作为新手的我看到师傅能将对弈过程完全复现，便觉得这简直是神乎其技。

现在的我也能一起重新推演对弈过程了。

……在开局双方都未有得失，战局只是缓慢地推进。

双方棋子的交锋从中盘开始。

「之前每天都来，想不到这几日没来，也没怎么退步嘛。」师傅「啪——」的一声将棋子落下说道。

那里是我开始占优的开端。

在取得局部战斗胜利使黑棋迎来了有利的发展。

之后又推演了数十手，师傅的手突然停住了。

「这一手是怎么回事？或攻或守，显得首鼠两端。」

师傅的口气变得严厉，我则点头回答「是是」。

「突然局势一变。有些茫然是吧……。要是从这里发起攻击，就应该舍弃边角。不想舍弃的话，一开始就不要进攻。气势不行啊。」

实战中我就非常在意边角的弱势。但是按照局面发展确实应该发动攻击时，我却因为烦恼抉择，下了一步攻守皆未达成的暧昧棋路。

从对局中的心理，到此时我内心的脆弱，所有的一切都被师傅看透了。

就是因为这一手，围棋的形势随之转变，最终我只能投子认输。

「如果没有那一手的话，白棋就完全不行。那样就变成我输了。」师傅微笑着说道。

将棋子放回棋盒，「非常感谢」地回礼。之前一直的紧张感终于得到释放。

大脑从兴奋状态瞬间脱力，一种舒服的疲劳感袭满全身。

「但确实很强。不愧是半年内就升到两段的男人。」

师傅将手臂放在轮椅扶手上，闭眼说道。

因为被表扬而感到窃喜。

准备交练习费的时候被师傅制止了。

「实际上，这里就快关门了。」

意外的话语让我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什么时候关门？」

「大概这个月吧。……，由于《棋魂》的影响，最近儿童教室的人数也在增加，于是就考虑是否将会馆挪到自己家。老年人的话就顾及不到了。虽然因为《棋魂》的影响下围棋的人在不断增加，但增加的大部分都是小孩子，另一方面喜欢围棋的老年人却在不断减少。去文化馆的话，一个月也要花上上千元。」

「是，是这样啊。」

虽然心里感觉非常可惜，但却无法用语言表达出来。

这附近还有其他围棋会馆吗，我又这样开始自私地思考起来。即便附近真的有会馆，像师傅这样脾气特别的人却未必会有。

师傅指着里侧的书架，问我：「有喜欢的吗？想要的话可以拿走一本。」

书架上排列着数量惊人的围棋教程。其中还混杂着好几套厚重的外国文学全集。

「啊，那些是俄语文学作品。自从开馆以来，我每天都会读一点。三十年每天都读一点，然后就变成了这种与同样年份工作的工薪族完全不同的人……就是这样，哈哈哈。」

师傅的笑脸中混杂着哀愁。

「泉君也在做着和普通人不同的事吧？」

「诶，……嗯。是吧……」突然被这样问道，我有些迷惑地回应。

「哈哈，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与普通人不同的生活可是充满着艰辛啊。」师傅的话语有着很强的说服力。

「……但是，如果生活的方式没有自己的特点，也就无法成就特别的人生吧……继续努力吧！」

师傅从书架上抽出两本书，交到了我的手中。

是《赵治勋围棋杰作选》上下卷。

「就这个吧……。这是我在泉君你现在水平时所看的书。因为是好书到了现在我也偶尔会翻翻。要认真地读读。」

我郑重地用双手接过两本书，并向师傅深深地鞠了一躬。

3-5 免费游戏之魂

转眼到了十二月。

期间我一直都专心于Andy Mente的维护，无暇考虑其他杂事。

除了每天更新网站，还不断充实着除游戏以外的内容。

游戏新作也受到好评，通信贩卖的订单数一路上升。

随着存款的增加，租金、电费、暖气费都不再犯愁，日常的生活也变得充裕起来。

接下来的游戏制作也正在谋划当中。

但心里却满是焦躁。

不仅饭费不再发愁，甚至连来年年初的租金都不用担心。收入增加如此，但内心却日渐衰败。

不论是在粉丝的网站还是在公告栏，每天都会收到大量的对新作游戏表示赞赏的评论，最近甚至连之前很少见到的热情的粉丝邮件也开始不时出现。

但是，下意识里我总会拿这些粉丝与艾蕾GY进行比较。

他们之中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像艾蕾GY那样了解我……察觉到这点的我又开始鄙视自己。

这是多么奇怪的想法啊。

她所注视的明明是吉斯卡尔德，不是真正的是我。

那么如果连她都不了解我的话，那么这个世界上还会有人理解我吗？

事实也大概就是这样吧。

当艾蕾GY不再发来短信的时候，我还在网上搜寻过她的身影。

我在Andy Mente相关的网站和其他的揭示板里都检索过她的名字。考虑到她说不定会在线上，我也会时不时地打开聊天软件进行查看。

不再会有任何事发生了。察觉到这点的我在感到了一丝安心的同时，也感到了极度的沮丧。

回想之前和她有关的事，心中尽是自责。我只能通过药物来压制自己的情绪。

新游戏的制作就这样只前进到一半，便失速、停滞了。

不管是做出的游戏再怎么受大众欢迎，也不过只是徒增收入而已。想到这里，空虚感就填满了我的身心。

我惊讶地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起又倒退回到了之前那些平凡的日子。

每天，起床，一天无所事事……虽然也曾诅咒过这样的人生。

但是，现在的我连再一次在博客上写下那些荒诞的日记来引发人生变化的动力都没有了。

游戏制作日志博客的访问人数，一天之内突破了千人。虽然Andy Mente粉丝的总数在明显增加，但可以感觉到之前的铁杆粉丝正在不断减少。

……几年前就开始支持我的铁杆粉丝们，也和艾蕾GY一样，是因为对吉斯卡尔德喜爱才玩着这些游戏。现在这些被游戏华丽的假象所引诱的新粉丝们，才不会去对游戏背后的作者有任何关注。只要游戏本身有趣就行了……脑子里一直是这些令人郁闷的事。

之前，我现在方才察觉：一直用作掩饰自己不足的「吉斯卡尔德的魔法」，正是最为珍贵的「我的作品」。

作为另一个我而存在的「吉斯卡尔德」，正是Andy Mente之中最伟大的作品。

而最深爱着这些的人……，也许就是艾蕾GY了。

揭示板出现了帖子，怀疑我是不是患了躁郁症。

从游戏新作公开以来已经过了两周时间，Andy Mente则一直处于关闭状态。这回的帖子估计就是对此事件的回应。

虽然我好几次都试图开始新游戏的再制作，但总无法进行下去。

每回游戏制作中断的时候，我都会尝试挑战新的游戏类型，用来转换心情。

当不管做什么，艾蕾GY留下的标记都会在我心中出现。

虽然不想做那种游戏，但为了钱的话……这些被划出的部分，以及自我欺骗的部分。每次触及这些，我就会心生犹豫。

这不是入门的家伙才会有的烦恼吗，我不禁自嘲。

明明在以前这种心中矛盾的困境，都能轻易渡过。但由于艾蕾GY的影响，我的工作完全陷入到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焦躁达到顶点的那天，我把制作到一半的游戏全部从硬盘删除。

并在Andy Mente网站的首页上写下「Andy Mente已关闭」的通知。

博客和揭示板都不再打理，通信贩卖的网页以及游戏评论平台也全部删除。

这样一来收入的来源全部断绝，只能坐等存款逐渐用尽。

但是这一切，都无所谓了。

我只想把所有的一切都完全摧毁，并将其与那剪不乱理还乱的情感一起重置。

有部分粉丝开始在各个网站和公告栏上，表达出对此事件的疑问和抗议。

「关闭是怎么回事？还会重开吗？」这样内容的邮件更是收到了无数封。

但是几天内，上述的一切都归于沉寂。

明白到不再会有变化发生的新粉丝们开始去寻找新的免费游戏。

最终剩下的只有那些从很早起就开始支持我的老粉丝们。

但是在这里的，也不再是他们所曾近向往的吉斯卡尔德了。

自我厌恶的情绪越发严重起来。

无法再向着曾今的梦想前进，无法再为自己应该成为样子而努力。

虽然决心自暴自弃，但我还是无法遵从所谓的商业主义。到头来，生活依旧被贫困的铁链所拉扯捆缚。

志向在不经意间逐渐丧失，开始将遭遇的不幸和自己的软弱全部归罪于整个世界，连日常小事都变得难以改变的蜗居日子就这样持续着。

就在这些日子中的一天，我在博客上写日记时……，这时候Andy Mente应该早就关闭了的说。

但是，出现了新的邮件。

寄件人处写着艾蕾GY。

当我和她在麦当劳见面聊天时。我感到之前所有拥有的无限能量和青春，在她身上又一次闪现。

她让我重新回忆起那些已经忘却的精神。

……免费同人游戏的制作，本来就应该是自由无拘的。

不被商品化所束缚，正是它的优点之一。

即便作品最终不完整抑或笨拙丑陋，但那才是真正的自由。

想做什么都行。

玩家们免费的获取这些游戏，选择那些感兴趣的游戏。

如果不感兴趣，则会将其投入桌面的回收站。

但却不会产生这么高价格买来的游戏却一点都不好玩的想法。

因为玩免费游戏本来就不需要花钱。

在这种背景下，无数的免费游戏被制造出来。

自由的精神召唤着新的挑战，开拓着新的领域，一个又一个未知的概念和价值观从中诞生。

这才是免费游戏之魂。

之前的我，也曾与这种灵魂产生共鸣，进而发现了自己梦想。

感动于这种自由的表现形式的我，天真地梦想着能制作出一款谁都未曾见过的特立独行的游戏。

那些被不断孕育出的满是混乱的游戏，向那些敏感的年轻人们不停传达着他们所渴求的信息。

但从某一时刻起，我开始转变了。

之前作品中的奇异表现和稀有成分逐渐消失。作品逐渐被平庸的笑点以及可被预知的剧情所填满，最终变成了秩序的集合体。

为了维持生活的收入，我开始以贩卖游戏作品所衍生出来的商品为生。

如果公布的游戏不能得到大量玩家欢迎的话，衍生产品也就无法卖出，我的生活水平也会随之受到影响。

只是做自己的想做的游戏已经行不通了。

再要面子也不能饿肚子。这是常理。

但此时，那孤高的免费游戏之魂也就随之不复存在。

自己是多么羞耻啊。

自己所做的事也是。

自己制作出的东西也是。

即便已经感觉到作品只是徒有其表，但只要能利用好相对价值，就能够掩盖这种内涵和能力的上缺失。

不停重复利用这一手法，而不去尝试创造新的事物。

那并不是那种能自己发光的存在。

只是在反射而已。

这样的家伙算不上艺术家。

艾蕾GY从中学时期开始就一直通过网络关注着我。

在这么长时间内一直接触我作品的她，大概已经发现我表现方面的变化。

……具体来说就是，虽然从最早的作品中可以感受到其中迸发出的自由精神，但慢慢地制作者开始察觉到游戏者的痴迷，于是转向这种媚俗的风格。

即便如此，她还是想和我见面吗？

抑或是因为，她觉得在网上看到吉斯卡尔德还满载着梦想和希望，还是有可能变化为那个探索新的表现方式和价值观的勇敢冒险者？

脑子里浮现出艾蕾GY的双眼，让人感觉太过阳光而显得刺眼。

她应该对我失去免费游戏之魂的这件事感到非常厌恶才对。

充满青春和独有信念的她，与那时向着梦想冲刺的我有些相似。

那时的我肯定会痛斥并厌恶现在的我。

满载梦想的Andy Mente如今走到尽头，都是我遗失人生中重要部分的报应。

不久Andy Mente的首页也消失了。

抱歉了呢，吉斯卡尔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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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niko的来电

到了午后，窗外射进的阳光变得昏暗起来。

透过玻璃可以看到建筑物间的显露出的阴沉的冬季天空，让人感觉到世界末日般的绝望。

全世界的所有人类都跟我一起陷入绝望的话，也不错。但觉察到自己一个人望着天空并郁闷着，就又觉得还是这样孤寂地死掉为好。

一动不动地躺在被褥上，呆呆地看着天花板，突然手机作响。不是收到短信而是打来电话的声音。

一瞬间，我还以为是艾蕾GY打来的电话，但是很快又记起自己没告诉过她自己的手机号码。

打开手机，画面显示出「niko」。

「喂，喂……」我躺在被褥上接听电话。

「西斯米？」

手机的另一侧传来了niko特有的嗓音。

「怎么了？」

「幸贵炭他，幸贵炭他，说要分手……」

察觉到电话那头的niko正在哭泣，我立刻从被窝里站了起来。

「为什么呢？」我吃惊地问道。

「幸贵炭说，觉得niko好烦。每天晚上回家以后，什么也不干无所事事，显得非常碍眼。」

我想起之前在小山田幸贵的公寓里发生的争吵。

电话那边可以听到嘈杂的声音。

「现在，在哪里？」

「户越银座。」

接着niko说，她刚从小山田幸贵的家里跑出来，现在正在户越银座的商店街走着，一边在给我我打电话。

「明白了。你先等一下，我现在过去。」

挂掉电话，做好出门的准备。

niko正一个人在商店街无精打采地走着。

身上穿着运动衫，脚上却穿着拖鞋。手里什么也没拿，一副如同刚才所说一样刚刚离家出走的样子。

表情阴暗，视线低落。

天气也像是要替她哭泣一样，下起了小雨。

niko保持俯身的姿势，将手指指向了我身后的餐厅。

回想了一下钱包里的金额后，我回答「好的。赶快进去吧，要不就淋湿了。」

坐定之后，我收到了小山田幸贵发来的短信。估计没有男人会愿意让自己的女朋友和别的男人在不知道的地方吃饭。所以我给他回信，说过一个小时左右，就把niko劝回家。

点了薯条，饮料则可自由选择。

接满两人份的红茶回到座位的时候，点好的薯条也正好送到。

「西斯米，对不起。」

niko喝了一口红茶之后说道。

「不用在意，你还好吗？」

「嗯，已经没事了。这种事也经常会有嘛。……但是，经常被说成烦人什么的。幸贵炭看电视的时候也好，学习的时候也好，都对我非常冷淡。所以即便知道打扰别人是不好的……但还是希望能被在意一下。……」

niko双手十指交叉，一边叹气一边说道。

「是这样啊……」

「嗯。只是吵了场大架出来散散心而已。虽然说分手，但之前也不是没有过。不要再担心了。给你还打了电话，真是抱歉。」

「没事儿。反正在家也闲得无聊。」

当了解到事件现在还没走到山穷水尽的一步的时候，暂且感到安心。

「……说的也是，男人在精神集中的时候被人打扰，是会生气的。」

「西斯米，也是这样的吗？」

「是这样的。」

老老实实地回答，却被niko抛来了几根薯条。

「肯定是因为niko只关注幸贵炭这点有问题。」niko皱起眉头，继续说道「niko没有什么其他爱好，所以才会导致现在这样。」

「西斯米的话，有Andy Mente是吧。幸贵炭则是有游戏王呀、动画呀等等其他爱好。niko也需要这样的爱好。这样的话幸贵炭在专注什么事的时候，niko也可以做自己的事，不再打扰的话也就没问题了。」

「是吗……说的也是。互相之间如果有了不同的爱好，还可以互相学习呢。」

虽然Andy Mente已经没有了，我在心里嘀咕。

niko一口薯条一口红茶地吃着。

看来通过和我的对话，她的心情稍许平静了。

「艾蕾酱的爱好是什么呢？」

「诶？」

niko突然的质问让我语塞。

niko还不知道我和艾蕾GY不再见面的事。

「嗯，有什么呢？……」

艾蕾GY的爱好是什么呢，我绞尽脑汁思考着。

也许是因为最经不太想回忆起她的缘故，一时之间还真什么都想不起来。

虽然知道艾蕾GY喜欢Andy Mente，但她还有除此之外的爱好吗？

过了几秒我才想起来，她曾说过她会自己写歌、并在道路旁演唱。

「对了。虽然不太清楚，但好像是有在写歌。」

「嘿——，好厉害呢！……。艾蕾酱的歌是吗，好想听一听啊……」

突然所有的事都回想了起来，艾蕾GY与我相遇的时候，好像是在写歌，并会在路边演唱的说。

拥有特殊价值观的她写出的歌会是什么样子？

虽然之前也曾问过她想了解详细，但她却怎么也不愿意说。

「我也没听过的说。」

「什么呀。西斯米还需要努力嘛。」

「啊，嗯。说的也是。」

「艾蕾酱，是高中生对吧？」

「啊，嗯。是的。」

「好羡慕啊。niko也好想去学校学习。」

「那就去呗。」我随口回答道。

「对哦。好，niko也要上学去咯。」niko如是宣布。「去专门的学校学习，然后就能成为更好的女人！幸贵炭在专注做事的时候，我就可以去学校，头脑还就会变得聪明起来。这样，幸贵炭就会更加喜欢我。」

「学校！？……是，是这样啊。学校是吗？听起来确实不错。」

对于这突然表示的决心，我虽然有些不安，但还是表示赞成。

虽然有些跳跃，但这确实是积极向前的想法。只有行动力超强的niko才能想出这种解决办法。

「是吧。好的，niko要去上学喽。」

看到她恢复气力，终于算是安心了。

我很希望小山田幸贵和niko两个人能够很好的相处下去。

对话到此告一段落。

「我和艾蕾已经不会再见面了。「我毫不掩饰地说道。

「为什么呢？」niko的表情瞬间僵硬了起来。

「她……好像喜欢的不是我。她只是通过网络，对我抱有幻想而已。」

「怎么会？」

niko又转而「嗯——」的小声嘀咕，停顿了一会儿又再次说道。

「幸贵炭也是，在玩网游的时候，他就没有发现niko有点缠人的性格。通过游戏认识的果然是有问题，正如你所说的……但是，普通的恋爱不也是这样吗？即便是普通的恋爱，在交往之前双方不也是互不了解吗。以后即便发现对方招人厌的地方，但还能选择接受对方继续喜欢下去，这才是真正的喜欢才对嘛。」

外面还下着雨。

我一边看着店外，一边说道：「我觉得，小山田君的话，一定会去接受niko酱的缺点的。」

「才不是这样呢。幸贵炭已经讨厌niko了！」

「如果是真讨厌的话，就不会建议你去培养什么爱好了。直接分手不就行了。」

说到这里，我将手指指向店外。

niko顺着指尖的方向，转身向外望去。

出现在店外的是，小山田一个人默默撑伞守候的样子。

他的左手上还握着另一把伞。

「诶……，幸贵炭？」

「如果是讨厌你的话，又怎么会在雨中站着，还替你拿了把伞呢？」

望着窗外的niko，眼眶已经湿润起来。

在站起来的同时，眼泪也一滴一滴地落了下来。

看着那一滴滴的泪水，感觉窗外的雨都变得安静了起来。

从店里出去后，我骑上了自行车，与小山田幸贵招手告别。

niko则躲进了小山田幸贵的伞下，将另一把伞递给了我，「谢谢了，西斯米。」然后又补充道：「艾蕾酱也一定会喜欢西斯米的全部，包括缺点，不是吗？」

我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将伞收下了。

3-7 麦当劳偶遇

外面的天气变得越来越冷。

一直担心自己会感冒而谨小慎微的我基本连门都不出了。

如果现在生病了的话，还要引来多余的药费，这样一来租金的压力就更大了。

如果没有收入，存款对我来说也就意味着剩余寿命。

虽然如此，但是……，在那一天到来之前，为了能得到已经触及用药量底限的安定剂处方，每天还是不得不前往大井町的精神科诊所。

在加速通往破灭的每一天里，安定剂成为了我唯一的救命稻草。

即便缩减餐费，也必须予以保证。

不管对寒冷的天气有再大的恐惧，还是必须出发才行。

我因此穿上了好几层衣服，并戴上了编织帽、口罩、围巾和手套。

做好万全准备的姿态，骑上了车。

天空阴沉，风也很大，但是已经做好防寒措施的我面对这等风力毫无畏惧。

脑中计算着看病所需的诊疗费和药费。如果把这些除去的话，这样的生活还能持续多久呢。

至少熬到新年……应该没有问题……。

到达大井町站前时，右手方向出现了熟悉的麦当劳店铺。

光是看到红色招牌，身体就突然出现了反应。

虽然努力去思考一些其他无关的事，但是与艾蕾GY初次在此相遇的情景还是强制性的出现在脑中。

停下来……，停下来……，停下来……

只要过了那个转角，诊所的大楼就在眼前了。

最后我及时到达了诊所，接受了治疗。

医生虽然提醒我服药的频率有些过快，但还是开了处方单。

几十分钟后，我在隔壁楼里的药店买到了两周份的安定剂。

这样一来又可以勉强维持一段时间……

只是因为拿到药，就感觉到了心安、呼吸也随之平静。

突然想起回去的时候还要经过麦当劳。

虽然想赶快经过那里而加快了汽车速度，但是在横断路口还是被信号灯拦下了。

为什么灯还不赶快变蓝，心里变得焦躁？

尽管尝试了深呼吸，但还是能感到内心的悸动。

信号灯变色了。

出发。

顺势扫了眼店铺。

虽然指导不该这样做，但视线还是不要自主地移动到了窗边的座位上。

虽然对自己说着不要看，想制止自己，但却没有任何效果。

心中的警告灯开始闪烁。

发现有人正坐在在距离自己大约一百五十米外的那个地方。

肯定不会是她。

一定是其他人。

喂，赶快走吧。回去把药吃了。

远远望去那是一个穿着校服的女高中生。

那也说不定是其他学生。

然后，出现的就是那红色的围巾。

………………！

心脏突然猛烈地跳动着。

踩住刹车，用单脚支住地面，茫然地望向麦当劳那里。

「为什么会在……」

手机出人意料地想起。

打开一看才发现已经收到了4封邮件。

全是艾蕾GY发来的。

我屏住呼吸。

这些邮件是什么时候发来的？

从她停止发邮件以来，我都几乎没看过手机。

虽然能够猜想她在发现Andy Mente关闭时会产生的反应，但想到手头的药已经所剩无几，只好尽量回避手机的确认工作。

得赶快把它们都删了。

我脱掉右手的手套。

手指不停地发抖，连摁键都无法正常做到。

虽然应该删除，但我的手指还是无视命令，打开了邮件。

快停下，不要看邮件。

还是打开了第一封。

「吉斯桑，我，想去死。」

全身突然感觉热了起来。我身体中的另一个自我不停地想阻止我打开第二封邮件的举动。

但轻轻地一摁，第二封也打开了。

「Andy Mente关闭了。为什么？是因为我吗？」

到了第三、四封，我就再也没有了停下的想法。

「好疼啊。吉斯桑，好疼啊……。感觉快不能呼吸了。一直都没有回邮件呢。」

「对不起。对比起。对比起。对比起。对不起。」

看完短信，我再一次望向麦当劳。

虽然面容无法辨认，但那个人肯定是艾蕾GY。

到底为什么会在呢？脑中不停重复这个问题。

不会是从我无视邮件那时候开始，每天都会来到这里了吧？

如果是她的话，也不是不可能发生。

我推着自行车，慢慢走向店铺。

在接近到五十米左右时，我发现坐在窗旁的她突然转向了这里。虽然还有些距离，但已经能够看清是艾蕾GY了。

她的视线在游走了几秒钟后，也停在我的身上。

一开始我还以为她没认出戴着针织帽和口罩的我，但很快她的视线就紧紧地抓住了我。

而我则像是中了诅咒一样站在那里不能动弹，只是与她一直对望。

全身的神经都像是要发出叫声般振动着。

感觉自己心中好不容易封印的情绪又快再一次要迸发出来。

不行……！

我立马跨上自行车，调转车头。

再一次瞥向她原来坐着的地方，但已经没有了身影。

我还在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觉。

「吉斯桑！」

突然大叫的声音让我重新认识到刚才看到的并非幻影。

从店里跑出的艾蕾GY全速地冲向了我。拼命挥动的双腕上缠着白色的绷带。

我急忙调整好自行车的方向，朝着与她相反的方向开始猛踩脚蹬。

控制方向的变速器感觉像是被车闸卡住了，完全无法起速。

感觉车子终于能动的时候，脚蹬全因为超负荷而损坏，快要失去平衡的我急忙用双脚撑住地面。

「不要！！」我的后面传来了喊声。

转过身看去，艾蕾GY正用双手紧紧的抓住后座，拼命地试图阻止自行车的前进。

「快放手！！傻瓜！！」我这样喊着，揭掉的口罩掉到了地上。

「绝对不要！！」她哭喊着。

感觉周围的行人正在注视着我们的举动。

我继续骑在车座上，用力晃动着后座，想要甩开艾蕾GY的手。

这时候她的袖口翻起。从手腕到手肘之间包满的绷带被我余光扫见。

罪恶感和恐惧感让我面无血色。

那些绷带控诉着一个事实——她割了腕而且是因为我。

心中被沉重的黑色郁气所充满。

于是乎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更加猛烈地蹬车。

「快停下，吉斯桑！！」后面传来了可以响彻周围一片地域的叫喊声。

我继续蹬车，头也不回地恳切喊着：「别再割腕了，傻瓜！！千万别再割腕了！！」，一边甩开骑了出去

「听我说，吉斯桑！！」。

艾蕾GY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小。看来已经拉开了距离。

在信号灯前我停下车，向后望去。

她正全力奔跑地追了过来。一点也没有要放弃的样子。

我刚准备无视信号灯强行闯过自行横道时，以惊人速度追到自行车旁的她抓住了我的上衣。

想要强行甩开她的我奋力的摇动着身体。

但是她的手指竟然是戳穿了上衣，完全无法将其分开。

虽然想把她推倒，但当看到她满是伤口的手腕的时候，我不由自主地收了力。

即便如此她还是失去了平衡。她双手紧抓着我的上衣，双腿滑到了我和自行车的正下方，仰面倒在地上。

裙子向上翻起，大腿全都露了出来。

因为自己的缘故她才会摔倒，感到愧疚的我保持骑在自行车上的姿势将她拉了起来。

她则是一脸倔强地盯着我。

「你，既然不喜欢我！！又干嘛一直缠着俺！！」为了防止自己再次心软，我大声地冲她喊道。对于能说出「俺」这点，连我自己都感到了吃惊。

「才不是那样呢！」

「胡说！都是因为你对吉斯卡尔德抱有幻想，才会这样死皮烂脸地喜欢我的吧？」只是说出这句话，就感觉异常痛苦。

「听我说啊，傻瓜！！将吉斯卡尔德和泉和良并列起来的是你才对吧！！」

艾蕾GY一边哭着，一边注视着我的双眼说道。

「不，不对，吉斯卡尔德不是我。那只是我创造出的人物罢了。」

「如果连吉斯卡尔德都不知道，又怎么会理解吉斯桑呢？同样地，要是连Andy Mente都没听说过的话，能说理解吉斯桑吗！？」

「…………」

「直到现在，我对泉和良仍然不是很了解……，但是我坚信Andy Mente就是吉斯桑的全部！！所以对泉和良而言，Andy Mente的吉斯卡尔德也是人生中最宝贵的部分才对！这不是幻想！！要是从泉和良去掉所有吉斯卡尔德部分的话，泉和良也就不再是泉和良了。不管少了那一块都是不行的……，把这些加在一起，才算是吉斯桑，对吧？」

虽然我已经完全不打算骑车逃走，但她还是死命地抓着我的上衣。从她右手手腕上包裹的绷带的一端显出了红色印记。某处的伤口已经裂开了吧。

为了能让她松开我的上衣，我试图轻轻地握住了她裹满绷带的手腕。

但是，她还是抓着上衣不断地摇晃身体，拒绝了我的双手。

「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邮件也不回！！」

我只是默不作声，看着她拼命哭喊着。

两个人的肩膀又开始激烈的上下摇晃。

「我……，真的喜欢吉斯桑……！如果……真的决定放弃……我……而选择逃避的话……那就快走吧……！傻瓜！傻——瓜……！！」

虽然纤细但仍奋力嘶喊的声音逐渐变小。

她终于松开了我的上衣，然后对着自行车的轮子猛地踹了一脚。

失去平衡的我和自行车一起倒在了人行道上。

好像扔过来了什么东西。

「你在干什么呀！」虽然想这样问，但起身后才发现她已经不在了。

向远处张望，发现她正一个人朝着车站的方向走着。

就这样默默地望着。她在拐角消失之前又回头望了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当我扶起自行车时，在路旁发现了一个已经揉烂了的创可贴盒子。刚才扔过来的就是这样玩意儿吧。

用手捡起以后，发现在盖子里还写着熟悉的文字。

——「艾蕾GY割腕专用」

3-8 救命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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邮件名：：无

发件人：艾蕾GY

发件日期：2007/12/21

登录Andy Mente网站后，才发现网页已被删除。

决定去死的我，现在一边在麦当劳吃着巨无霸汉堡，一边发出这最后一封邮件。

正猜想着吉斯桑会不定在这里出现，谁知道吉斯桑还真的从窗外奇迹般的出现。

从店里跑出来的时候，吉斯桑正准备骑自行车逃跑。

到这时候还要逃吗，麻由雄？

中学的时候，父亲离家出走，家里变得一团糟，我也开始拒绝上学……，这个时候我在杂志附带的CD中发现了Andy Mente制作的一款叫做《PAIN》的游戏。

虽然游戏很小，其中内容也让人费解。但当游戏结束，关闭窗口时，弹出了写有「心还痛吗？」新的提问窗口。在选择了「是」以后，又出现了「确实很痛苦呢。」的提示信息。

如果是平常看到这个游戏的话，估计只会感到莫名其妙或是非常无聊吧。但那时面对着电脑的我竟然放声哭了出来。

从那时起，我每天都会登陆网站，阅读吉斯桑的日记。

虽然也有让人讨厌、或是令人悲伤的时候，但更多的时候从Andy Mente那里获得的是帮助。

一直以来，当我想要割腕或是吞药自杀……，只是想到死了以后就再也玩不到Andy Mente的游戏，死掉的想法就会随之消失。

所以，再怎么感谢吉斯桑也不为过。

如果没有吉斯桑，也就没有今天的我。

吉斯桑是我的救命恩人。

与吉斯桑相见、与吉斯桑更加亲近这样的想法，果然还是不应该有呢。

吉斯桑不应该被我这样的人所拖累。从今以后，应该继续制作更多新的杰出的游戏和音乐才对。

因为在这个世上，像我一样，可以被吉斯桑的游戏所拯救的人应该还有很多。

对了，新作「家里蹲的魔法使」已经玩过了。太没意思了！！

那样的话不是和那些普通游戏一样了吗！

啊啊，麻由雄这样可不行！

我很清楚这是为钱所困才做的游戏。即使能骗过其他人，也骗不过我哟！嘿嘿。

（骗你的，其实是之前听过吉斯桑说过类似的事，我才能猜出来的。）

但是，吉斯桑，我真的明白。

吉斯桑，不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可不行。

因为我还有像我一样需要拯救的人正等待着你。

如果只是能玩但却没有Andy Mente之魂的游戏，根本就没有任何价值嘛！

明白了吗，麻由雄？

保持原来的吉斯桑，这才是最重要的。

但是说实话，我其实还是有点喜欢那个游戏的。

因为我知道，那个游戏是吉斯桑为了解决租金问题而制作出的游戏。这一点，其他的粉丝都不知道呢。

「骑车载人」非常有意思。

因为吉斯桑是我的光，而我又能在吉斯桑制作的游戏里出现，所以感觉非常幸福。

不知道以后还有出场的机会没有~……

虽然知道自己不应该再给吉斯桑带来任何麻烦，但却无法消除对吉斯桑的思念。

吉斯桑说我眼中只有吉斯卡尔德。其实不是这样的。

在我心中，不管是吉斯卡尔德还是泉和良，都是组成吉斯桑的重要部分。

在与吉斯桑见面之前，我所知道的只有Andy Mente的吉斯桑。但现在我逐渐也认识了作为泉和良的部分。所以希望你能告诉我更多现实的自己。

不管是与泉和良见面之前想象的部分，还是与想象不同的部分，我都非常喜欢。超过了其他一切……

所以才会感到痛苦。

虽然感到痛苦，但是如果吉斯桑还是选择远离我的话，我也会选择放弃。

既然吉斯桑说过不许我再切手腕。请放心，我不会再割腕了。

如果没有再收到回信的话，这封就算是最后的邮件了。

即便收不到回信，我也不会自杀。

艾蕾GY